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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斩白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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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斩白鸭 (第1/3页)

    康熙帝一生好布衣皂服,微服私访。不管是西巡塞外南幸江南,还是在京城,他都喜欢带一二近臣,远远地跟着些大内侍卫,走到哪算哪,无拘无束。他把这作为接近庶民百姓,体恤民瘼的正途。

    又是秋风起,天乍凉的初秋。这天,用过早膳,康熙叫了大内侍卫武丹,主仆二人换了便服,准备出外作微服之游。刚出西华门,便见马齐和张廷玉跟了出来,也都身着便袍。康熙谓武丹曰:

    “糟了,叫这两个臣工盯上咱们了,咳,真是想做一刻儿布衣的自由都不成,咱快走。”

    张廷玉是心中有事跟了上来,走到康熙前面拦住道:

    “皇上,所去何地?”

    康熙摆手示意,咕哝一声:

    “没看我穿的便服?别皇上皇上地叫唤了。你们要跟着,在外面就只能叫‘主子’,像武丹一样叫我龙老爷,只是一介富商,懂不懂?”

    “是,龙老爷,”张廷玉一笑。他本是要问方苞事,刑部素来秋审,秋后问斩,如今关在大牢里的人犯,该斩的陆续都在监斩;不该斩的,该判的判了,该放的放了,唯有钦犯方苞,不审不判。皇上没旨,谁也拿着没办法。他厮跟着就是想瞅空问问“主子”,便嗒嘴一笑问,“不知主子今日要去哪里做‘买卖’?”

    “听说白云观新来主持张半仙,”康熙神乎其神地道,“道行了得,咱们权作香客,前去看看倒有什么来头。”

    “主子!”马齐素来憎佛排道,是个无神论者,他怕皇帝粘惹这些神神鬼鬼,加之白云观在西直门外,路途遥远且人烟稀少,出个差错怎么了得?因说:“路老远的,何必去那地方。您想瞧热闹,倒不如去正阳门外溜溜,下午早点回来,还可以歇一个中觉。一觉睡醒,太子那边奏事匣子也就传过来了。”

    武丹嘴一撇道:

    “正阳门外热闹是热闹,就怕遇上晦气。刚才出宫时,我溜了一眼墙上贴的告示,今儿要杀人。就怕败了主子的好兴致。”

    “杀人怕什么?”康熙哈哈一笑,“你这个马贼头杀人还少吗?太平久了,人都怕杀头——上回畅音阁演《剪国舅》,一刀下去,‘血水’喷流,胤礽家石氏竟吓得晕了过去,连胤礽也吓得魂不附体,这还像话?朕——我八岁就开始杀人,十五岁又大砍一批,西征东剿,大开杀戒,人头滚滚,才有今日太平世界。”

    “主子说的不错,”张廷玉虽对杀人有不同看法,还是附和圣上说,“太平盛世来之不易,要守住万世家业,更要以仁德治——”他本想说“治天下”,一想皇上此时身份不对,便立即改口为,“要以仁德待人。”

    “胤礽那小子,胆子如此小得可怜,他怎能守住偌大一份家业,”康熙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正是令我日夜操心的事。”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觉来到正阳门前。今非昔比,往日的窄街陋巷,如今已是通衢大街,万头攒动,比哪儿都热闹。大廊庙沿街都是新起的高楼广厦,店铺林立,摊位相连。街两厢卖菜的,卖油饼、麻花、煎糕、馄饨、水饺的小吃摊子,哟五喝六,沸沸扬扬,热闹非凡,比静若荒寺的紫禁城,自别有洞天。

    几个人一步不离地紧紧护卫着“龙老爷”,这“老爷”也就真像个富商阔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看过一阵子耍百戏,吃了一串冰糖葫芦,买了一幅《衡山禹王碑》拓片,兴致勃勃要去琉璃厂看古玩字画。刚出四福堂,就见远远的一拨人,手举灵幡,抬着棺材,缓缓走来。马齐站在一边诧异地说:

    “哎,这家子出殡,响器没有,也没人哭丧——又不像小户人家,委实可怪。”

    “当然不是小户,”康熙看了看灵幡,讥诮地笑道,“马齐你也是个书呆子,没看那要杀的是西郊黄叶村恶富丁乔生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强奸至死一个十六岁的黄花闺女,要不是老婆吃醋骂了出来,刑部未必能在折子里把案情审结写得如此清清楚楚。这阵子人还没斩,响什么乐器?不过是抬了棺材去收尸的罢了。”

    张廷玉想起来了,刑部的折子他看过,皇上朱批“维护风化,斩立决”,因笑道:“马大人,还是您拟的票,怎么就忘了?”

    “丁乔生那个老畜生——”马齐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没忘没忘,死有余辜!”

    说话间,驮着死犯的牛车缓缓驶了过去,监斩的顺天府尹隆科多,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在后面。两行士卒在前头驱赶围观的民众,一士卒几乎把康熙也推了个人仰马翻。康熙正盯视着槛笼里的死犯,忽地扯了扯武丹的袖子,愕然指点着道:

    “你看,丁乔生怎么这样年轻?”

    武丹比康熙还大两岁,他扯起袖筒擦了擦眼睛瞅了过去,疑惑地说:“看去最多三十岁,怎么也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头,是不是弄错了,斩的另一个人?”

    康熙犹恐有误,再看看亡命牌,一点没错,上面明明写着:“斩立决顺天府图奸害命人犯丁乔生”。他恍然悟到了一点什么,目光立即变得阴森森地瞪着马齐、张廷玉,冷冷地大声说:“快,跟着去菜市口,我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杀的什么人,玩的什么戏法!”

    其实张廷玉、马齐早也看出了蹊跷,两人都吓得目瞪口呆。马齐是拟票人,张廷玉更因岳父是刑部尚书,如果真要出现差错,闹出僵桃代李之事,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刑部尚书王士祯。

    菜市口历来是杀人场,这阵已是人山人海。挨刑场的铺面都是二层小楼,康熙四人挤到距斩台最近的店铺,武丹掏出几两块银,老板把他们送上二楼雅座。康熙在临街窗前坐下,一声不吭,不时拿阴森的眼角瞟一下马齐和张廷玉。

    武丹站在康熙后面,张、武二人站在对面,一会儿看看刑场,一会儿看看铁青着脸的皇上,吓得心里扑扑直跳,不敢说话。

    死囚车押到,皂隶们“咔嚓”一声打开槛笼,把“丁乔生”架出,拖到斩台牢牢缚定在木柱上。监斩官隆科多从天棚里踱出,升座,朗声宣读死犯“丁乔生”由状。康熙一句不漏听完,情节无误,只把丁年龄由六十二岁改为了二十九岁。毫无疑问,这案子有人做了大手脚。张廷玉和马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要开斩,枉杀了无辜,放走了真犯,覆水难收,便错上加错。康熙正在火头上,他不发话,二人谁也不敢触霉头。

    这时,隆科多已着人给人犯赏了辞世酒。就听围观者猛一阵起哄呐喊:

    “喂,好汉!给大家唱几句吧!”

    “杀了头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唱呀!”

    “哈哈,他是个哑巴!”

    “你爹才是哑巴呢!”那年轻人犯喝了酒,嘴一抹,“黄泉路上无美色,老子懒得说话!”

    又是一阵哄笑。

    已是午时时分,隆科多掏出怀表看了看,立起身来向御笔勾决的犯由行状,虚行一礼,取过亡命牌,毫不犹豫地用朱砂笔一点,大喝一声:

    “午时已到,刽子手!”

    “在!”

    “行刑!”

    “扎!”

    只见两个浑身横肉的黑汉,举起鬼头刀,正等隆科多挥袖发令,就要把刀劈了下去。急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马齐,突然尖叫一声:

    “慢着!”马齐乱了方寸,自己拟的票,人头一落,死无对证,皇上不就要以“欺君之罪”拿他开刀?康熙原是怀疑马齐受赃卖命,所以一直冷眼静待事态发展。及至马齐喊出一声“慢着”,他才放心,把头伸出窗外,冲隆科多大喊一声:

    “刀下留情!”

    下头人群立时轰轰地炸开锅了,士卒窃以为有人劫法场,哗一声四散开来,准备与来者厮杀格斗。听对面二楼一声喊,隆科多猛一个激凌。这声音既威严又有几分熟悉,可开始并没看清说话之人。待他眼睛稍一逡巡,突然像见到从天而降的雷神,唬得一弹,弹下了监斩台。他提着袍角一路小跑,登登登跑上那幢茶肆的二楼,啪啪啪打了下马蹄袖,跪倒在楼板上,气喘如牛地磕头长拜道:

    “不知圣上驾到,微臣未及迎驾,罪该——”

    话音未落,康熙打断说道:

    “你在监斩死犯,要你迎什么驾?”

    隆科多顿时吓得差点瘫软在地,刚才皇帝亲口谕旨“刀下留人”,说明这个案子黄了,被斩之人错了。这是那个混蛋弄出来的冤案,皇上是否怀疑到了他,想到此他哭丧着脸结结巴巴话不成句地道:

    “皇上圣明,您刚才口谕,口谕……是否……微臣监斩失察……”

    其实康熙并未怀疑到隆科多身上,刑部大牢不在他掌握之中。再说,隆科多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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