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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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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河滩 (第2/3页)



    水生认真地说:“秋草,我教你认字。”

    秋草的眼睛闪亮着:“太好了,水生。”

    可是,秋草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我没有铅笔,也没有簿子呀。”

    这的确是个难题。

    水生根本就不可能解决这个难题呀。要从家里拿出一分钱都是要老命的事,怎么可能解决这个难题呢?

    现在看来,这好像有点荒唐,可在那个年月里,这的确是个难题呀!

    水生沉默了,他用食指的指尖挖着鼻孔。

    秋草也沉默了,她的手儿捏着衣角。

    水生停住了挖鼻孔的动作,高兴地说:“有了,我们到河滩上,我在河边的沙子地里教你认字。”

    秋草幽幽地眨了一下重新闪亮的眼睛说:“我真笨,我怎么没想到哇?”

    这是个挺美的星期天的早晨。

    河堤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

    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树上欢唱跳跃,一群一群地从这棵树上飞到另外一棵树上去。水生看到了一只大鸟,很美丽的大鸟。水生认识那大鸟,他知道它叫锦鸡,锦鸡在那浓密的樟树叶子间“咕咕”地叫着。锦鸡!水生的头一下子热了,他忙倒转身,朝村里跑去。

    秋草说:“水生,你不教我识字了?”

    水生边跑边回头应她:“教,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秋草没有看到那美丽的有着五颜六色羽毛的锦鸡。她只听到有“咕咕”的大鸟的叫声,这对每天都到野河滩上拔兔草的秋草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儿。

    水生让秋草感到纳闷。

    过了好大一会儿,水生领着爷爷洪武伯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河堤。

    洪武伯手里拿着那杆威震水曲柳乡村的老铳。秋草知道那杆老铳是很厉害的,就连望月的爸爸大队支书也怕这杆老铳。她经常想,要是洪武伯没有那杆能“轰”一声巨响迸射出许多铁砂的老铳的话,不知道大队支书是否还会怕他。

    洪武伯问水生:“水生,锦鸡呢?”那声音很小,怕惊动了什么。

    秋草问:“什么锦鸡呀?”

    “嘘——”水生鬼鬼地说,“秋草,你不要说话。”

    他伸出食指,朝那棵枝叶浓密的老樟树指去。

    洪武伯炯炯有神的目光向水生指的地方望了过去。

    已经没有“咕咕”的叫声了。

    “哪有呀?”洪武伯轻声地说,并蹑手蹑脚地往前靠。

    “刚才还在的呀,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水生也像洪武伯一样蹑手蹑脚地往前靠,小声地嘟哝着。

    他们没有找到那只锦鸡。

    “水生,你不会看花眼了吧?”洪武伯说。

    水生眨巴着眼,伸长了脖子:“怎么会呢?秋草,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锦鸡‘咕咕’的叫声?”

    秋草点了点头:“是听到了‘咕咕’的叫声。”

    洪武伯说:“出鬼了。”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咕咕”的叫声。

    洪武伯说:“水生,你带秋草去识字吧。”

    水生就和秋草走下了河滩。

    洪武伯朝河堤那边循声而去。

    在通向河边细沙子地的路上,水生和秋草的裤脚都让河滩小路边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河边有一缕一缕淡青色的轻雾。只有太阳出来了,那如诗如画的淡青色的轻雾才会渐渐地散去。

    他们走出了河滩,看到了那条沉缓流动的发出巨大呜咽声的大河。

    河沿上,有一片洁白的沙滩。

    乡村的孩子们经常在这里游玩。

    那沙滩上的沙子又细又柔,美丽极了,像秋天瓦楞上的晨霜。

    他们正要下去,却看到有两个人也坐在沙滩上看那沉缓流动的发出巨大呜咽声的大河。他们背对着水生和秋草。

    “等等。”

    水生猫下了身子。

    秋草也学着他的样子猫下了身子。

    他们猫到江边的水柳丛中,看那沙滩上的人儿。水就在水柳丛的边上流着。走到了河边,才知道大河的水是这样的湍急。他们藏身的水柳丛沿河往下百十米的地方就是那片白沙滩。其实,这片沙滩很小。这沿岸,也就只有那一小片的沙滩。

    “是谁?”秋草问。

    “是文老师和丘炳老师。”水生轻声说。

    “他们在干什么?”秋草又问。

    “他们在说话吧。”水生轻声说。

    “为什么要在这里说?”秋草又问。

    “你自己猜吧。”秋草老是问,水生有点不耐烦。

    “我猜不出来。”秋草又说。

    水生不说话了,女孩子的问题就是多。

    细柳、小红她们也一样,动不动就问好多问题。水生又不是大学生,是大学生也回答不了那么多问题。

    “他们拉手了。”水生说。

    秋草躲在水生后面,看不到,就问:“拉手干什么呀?”

    水生又不说话了,他也说不明白。

    水生不管他们拉不拉手,他希望的是,他们快点走,他好在沙滩上教秋草识字。可是,太阳出来了,河上面漂浮着的淡淡的轻雾散掉了,文老师和丘老师也没有走。

    8

    自从水生教秋草识字之后,秋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说有笑了,那原本秀丽但因营养不良而瘦削苍白的脸上也常浮现出两朵红花。

    在初夏行将过去的时候,秋草发现那窝小白兔也渐渐地长大了。

    盛夏来临的时候,生产队要收割稻子了。

    小学校按例放了一个星期的农忙假,让学生支援生产队割稻子。

    其实,这一周的农忙假给了孩子们玩耍的机会,他们又能帮大人干什么活呢?老师们却真的去帮生产队割稻子了,文老师也去了。谁也不相信文老师会割稻子,但文老师却割得很好。

    文老师割稻子时,丘老师也在她旁边。

    其实,丘老师只是小学校里的民办教师,不是正式的。他的家也在水曲柳乡村里。丘老师对文老师说:“文老师,小心点,稻田里有蛇。”

    文老师笑笑,仰起好看的满是汗水的脸:“你别吓唬我。”

    丘老师笑笑:“我没有吓唬你,你要是看到蛇了,就叫我一声。”

    “好吧。”文老师的声音好听极了。在稻田里帮忙拾稻穗的秋草、细柳、水生他们也听见了,不知是哪个小调皮蛋,学着文老师的声调说了声:“好吧。”弄得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文老师割稻子没有割到蛇,却割出了一窝鸟蛋。

    这让她高兴极了。

    她马上招呼大家过去看。

    孩子们都围了上去,水生说:“文老师运气真好,割到了鸟蛋,鸟蛋用盐水一煮可好吃呢。”水生一边说,一边愣愣地看着那窝鸟蛋。

    文老师说:“水生,那就送给你吧!”

    水生“嗷——”了一声,兴奋极了。

    他把那些鸟蛋一个一个地装进衣兜里之后,就疯了似的往家跑。

    小家伙们心里嫉妒极了。

    秋草没有嫉妒。

    秋草也很高兴。她想,要是自己发现了鸟蛋也会给水生的,因为水生教她识了很多字,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细柳撅着小嘴儿:“文老师真偏心!”

    小红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就是嘛。”

    突然,秋草看到往家里奔跑的水生在刚收割完的稻田里摔了一跤。他爬起来后,脸色灰灰的,站在那里不走了。

    秋草走过去,关切地问:“水生,摔痛没有?”

    水生懊恼地说:“没有摔痛,只是,鸟蛋都碎了。”

    秋草看到他的口袋湿了,渗出鸟蛋黏稠的蛋清。

    一阵风吹过来,凉凉爽爽的。

    风中有稻子成熟后的芳香,还有泥土的气息。

    文老师问:“怎么没看见望月呢?”

    “望月?”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9

    秋草在农忙过后,又孤独了。水生并不是每天都来教她识字的。她盼望小学校早日放暑假。那样,水生就会经常和她在一起了。

    小白兔在成长着。

    秋草还是每天到野河滩上去拔兔草,她知道她心爱的兔子最爱吃什么草,是那像麦苗一样的野麦草。野河滩上到处都有野麦草,它们茁壮地从潮泥地里长出来,翠翠嫩嫩的,在风中轻轻摇曳,等待着水曲柳乡村女孩儿秋草的光临。这里的草特别好拔,因为土质松软。秋草拔起草,轻轻地抖一抖,草根部的泥巴就脱落了,挺干净的。就是这样,她也要把拔好的草洗得干干净净的拿去喂白兔。

    秋草挽着一竹箕的野麦草朝那片河滩走去,那片沙滩上的水浅,最适合洗草了。平常,她都在那里洗草,那样的浅滩在这段河道上并不多。只要是有水柳的河岸,一下水就很深,而且岸边的泥巴特别滑,一不小心滑到河里去,湍急的河水便把人冲走了。水流到沙滩那一段,河面就宽广多了,从浅滩上可以看到鱼儿在沙石间嬉水。

    让秋草吃惊的是,今天铁客子在那浅滩上洗锅底,他在用沙子擦漆黑的锅底。水曲柳乡村的人家烧的都是干柴,所以,锅底灰特别厚、特别黑。

    铁客子把那片浅滩上的河水都洗黑了,像墨汁一般。

    秋草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不像从前那么害怕铁客子了,但心里对他这个孤独的外乡人还是心存戒心的。该死的铁客子,竟然把河水弄乌了一片。

    她不能到河的浅滩上去洗野麦草了。

    她只好在浅滩的上游,找了一处离水面很近的河岸,洗她的野麦草。

    她一棵草一棵草地洗着。

    她蹲在有松软草覆盖的河岸上,一棵一棵地揉洗她的野麦草。

    阳光把大河照得很亮,耀眼极了。

    她身旁的水柳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有一只很小的有美丽羽毛的小黄鹂在柳枝上叫着。秋草边洗草边转头看着那小黄鹂。女孩儿的心是鲜活的,秋草很容易为一些鲜活的事物而感动,比如说小鸟、小草,还有小鱼儿。

    她会产生一种想法,那小黄鹂的爸爸妈妈呢?是不是也死了,也远走高飞了,留下它自己孤零零地在水柳的枝头凄清地唱?

    她把一棵洗好的野麦草往箕上放去,然后对那小黄鹂说:“小黄鹂呀小黄鹂,你爸爸妈妈呢?”

    小黄鹂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后就飞走了。

    秋草莫名地伤感起来。

    在她伤感时,她看到了一条蛇。

    那条蛇滑溜溜地吐着骇人的芯子从草丛里朝她游了过来。

    秋草心里一惊,脚一滑就掉到了河水里。

    她想叫,可什么也叫不出来。

    她在水中沉浮。

    这时,河上游渡口的艄公看到了她在河里一沉一浮,急速地被河水冲下去。

    那艄公大喊:“救人呀,救人呀——”

    正在洗锅的铁客子听到这声音,朝河的深处扑了过去。他那一身黑衣服也没有脱掉,便奋力地朝那一沉一浮在水中挣扎的女孩儿扑了过去……

    铁客子抱着秋草朝河滩上走过来。

    他身上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落着鲜亮的水珠。他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晶亮晶亮的。

    这孩子真轻哪,铁客子像抱着一根湿湿的水柳的枝条,枝条上的叶子也在滴滴答答地掉落鲜亮的水珠。

    秋草,铁客子轻声唤道。

    秋草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铁客子把鼻尖凑近秋草的鼻孔,哦,还有鼻息。他心里一阵狂喜,这孩子还有救。

    他把秋草头朝下脚朝上提起来,不停地抖动着。他用那粗大的永远洗不干净的黑乌乌的大手掌提着秋草,腾出了另一只手,不停地拍着秋草的肚子。

    秋草的肚子鼓鼓的。

    他拍一下,秋草就呕出一股清水。

    他拍一下,秋草又呕出一股清水。

    等那肚子干瘪下去了,铁客子就把浑身冰凉的秋草放在被阳光烘烤得灼热的细沙上,用热乎乎的细沙把她光溜溜的身子埋起来。铁客子把秋草打满补丁的衣服拿到江水里漂洗干净,铺在沙滩上面,这样,秋草的衣服很快就会干的。

    铁客子就守在秋草的身边。

    秋草长长地出了口闷气,悠悠地醒转过来。

    她努力地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耀眼的阳光和阳光下那张凶恶而丑陋的脸……

    10

    听水生说,望月好几天没有去上课了。

    秋草奇怪地问:“为什么呢?他爸爸那么厉害他也不去上学?”

    水生说:“他病了,他爸爸带他去城里医病了。”

    秋草心里一惊:“望月得的是什么病?”

    水生说:“不知道,反正是很厉害的病,不然,为什么要到城里去医呢?找赤脚医生就行了。”

    秋草的心里在隐隐地痛,她总觉得望月的病和她有关。她觉得那次把望月撞倒在地,望月的头破了流了那么多血和他的病有关。不会是破伤风吧?水曲柳乡村的孩子们对破伤风是恐惧的,破伤风像一个挥不去的噩梦留在水曲柳乡村孩子的心灵上。因为,破伤风曾夺去过水曲柳乡村孩子的生命。

    秋草在这个夏天里充满了心事,这是一个多么让她难忘的夏天哪!

    在这个夏天里,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文老师的父亲来了。

    文老师的父亲长得很高、很瘦,戴着一副漂亮的眼镜,满头的白发在夏日的阳光中耀眼极了。文老师的父亲是个下放干部,在镇上的农技站工作。文老师的父亲和文老师在她的宿舍里谈了两个多钟头,谈完之后,文老师的父亲就回镇上去了。

    文老师送父亲走上河堤,穿越那片野河滩,来到渡口上。直到父亲在对岸下了渡船,文老师才往回走。

    文老师往回走时,看到了秋草。

    秋草站在那一片芳草之中。

    秋草瘦弱的身子在那片芳草之中蠕动。

    文老师的眸子里闪动着波光,她喊了一声:“秋草——”

    秋草站了起来。

    她看见文老师婷婷袅袅地朝自己走过来。

    秋草说:“文老师,你小心点,别踩到了草丛里的蛇。”

    文老师说:“秋草,我不怕。”

    秋草说:“文老师,我早就看到你了。”

    文老师走上前,抚摸着那小辫儿:“是吗?”

    秋草仰起清秀的小脸:“嗯,我看你和一个老伯伯朝渡口那边走去,我以为你要走了呢?”

    文老师的胸脯起伏着,她问秋草:“文老师走了,你会想文老师吗?”

    秋草说:“文老师,你不会走的。”

    文老师蹲下来,把秋草搂住:“文老师舍不得你们。”

    秋草说:“文老师,你怎么哭了?”

    文老师说:“文老师没哭。”

    秋草说:“文老师,你知道望月得的是什么病吗?”

    文老师说:“望月不能来上学了。”

    秋草问:“为什么?”

    文老师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秋草真的哭了:“文老师,是我害了望月,是我害他得了破伤风。”

    文老师紧紧搂住了秋草。

    11

    就在放暑假的前几天,望月回家来了。

    望月成天就待在家里,躺在床上,目光已没有一点儿神采,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血色,那么壮实的一个孩子,一下子变得瘦弱不堪了。

    他不能站起来,一站起来头就晕。他只能躺着。

    文老师带着秋草、水生、细柳、小红他们去看望了望月一次。

    秋草一人站在望月家的门口,她不敢进去,她怕支书的老婆。其实,支书的老婆已经看到她了,支书的老婆语调很苍凉:“望月让你进来咧,秋草。”

    她站在那里扭扭捏捏的。

    文老师唤她:“秋草,进来吧。”

    水生也唤她:“秋草,进来吧。”

    细柳也唤她:“秋草,进来吧。”

    小红也唤她:“秋草,进来吧。”

    秋草低着头走了进去。

    望月用微弱的声音说:“秋草,你过来,行吗?”

    文老师就把秋草牵到了他的床头。秋草看到眼窝深陷进去的望月,可怜兮兮的望月。他的身体被被子裹着,这么炎热的夏天,他居然会那么冷。秋草眼泪汪汪的。文老师也眼泪汪汪的。水生也眼汪汪的。细柳也眼泪汪汪的。小红也眼泪汪汪的。

    其实,望月一直是孤独的,没有孩子和他玩,孩子们都怕他——其实是怕他当支书的爸爸。孩子们的父母都教育孩子:“不要和望月玩,他惹不起,玩好玩不好都会吃亏的。”孩子们在内心排斥了望月,望月是孤独的。

    望月又用微弱的声音说:“秋草,能让我摸一摸你的辫子吗?”

    望月的眼睛里也有泪,晶莹剔透的泪。水生说:“秋草,你就让他摸一摸吧。”

    秋草把头伸了过去。

    望月伸出瘦得只剩骨头了的手,轻轻地握住了秋草的辫子:“秋草,疼吗?”

    秋草说:“不疼。”

    望月又说:“秋草,我对不起你,我欺负你。”

    秋草说:“望月,真的不疼,你就使劲地抓吧,我不疼。”

    望月笑了一下,那么灿烂地笑了一下。

    他的手松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闭上眼,两行泪刷地淌下来。

    望月说:“秋草,你不要记恨我,等我病好了,我帮你去拔兔草。”

    望月的声音微弱极了。

    秋草哭出了声。

    秋草大声地哭了。

    秋草边哭边说:“望月,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没过几天,小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望月死了。望月被装进一口小棺材里,趁着天还没有亮,被无声无息地抬到山上埋了。许多年以后,秋草才从文老师的口中获知,望月得的是白血病,是白血病扑灭了望月鲜活的幼小的生命。但秋草一直认为,是自己把望月撞倒在地,让他磕破了头他才得了破伤风而死的。望月的小坟包不久就长满了萋萋的野草。

    12

    铁客子,

    水里伏,

    动一动,

    满河乌。

    放了假的孩子们像出了笼的小鸟儿,在水曲柳乡村飞来飞去。孩子们一看到铁客子,就唱那首童谣。

    铁客子就凶神恶煞一般提着棍子追他们。

    他们吓得疯了一样乱跑,只有秋草不跑,她站在那里朝铁客子甜甜地笑。

    等铁客子走了之后,孩子们问秋草:“你为什么不怕铁客子呢?”

    秋草笑而不语。

    13

    文老师在这暑假里,没有到镇上他父亲那里去过,而是留在小学校里护校。文老师常到秋草家里,看秋草喂兔子。

    文老师也挺喜欢这些兔子的。

    兔子被秋草喂得毛茸茸、胖乎乎的,很可爱。

    秋草每天都要给兔窝换上干净的稻草,每天都要把兔子弄得干干净净的。

    这些兔子多么有福气呀。

    它们在温暖干净的窝里甜蜜地生活着,无忧无虑的。

    文老师看那兔子时,神态也美极了。

    文老师的眸子闪亮着。

    “秋草,你真能干,秋草长大了。”文老师扑闪着明亮的眸子夸秋草。

    秋草的脸儿红了。

    看完兔子,秋草和文老师就到厅堂里坐着,听赤毛婆婆讲过去的事情。赤毛婆婆早就沏好了香茶,等文老师来喝。赤毛婆婆像喜欢秋草那样喜欢文老师。

    她觉得文老师人好心肠也好。

    文老师在赤毛婆婆凌乱的讲述中,知道了赤毛婆婆孤身一人的原因。

    原来,赤毛婆婆的丈夫是个红军战士。

    赤毛婆婆刚结婚,丈夫就随着长征的红军队伍走了。

    丈夫一走就走了几十年。

    几十年呀,赤毛婆婆一直在水曲柳乡村里等待着。丈夫没有给她留下儿女,她孤身一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一个又一个凄清寒冷的夜晚。

    丈夫却一直没有音讯。

    她想,丈夫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她的。

    丈夫走了之后,赤毛婆婆受了不少苦,国民党抓住红军家属就杀,赤毛婆婆躲在山林里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她才回到水曲柳乡村。

    有人曾在她年轻时劝她:“赤毛,找个人嫁了吧,他不会回来了。”

    赤毛婆婆没有答应,就那么一直等着,一直等到现在。从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有人说,赤毛婆婆的丈夫早就死在长征路上了。

    又有人说,新中国成立后,赤毛婆婆的丈夫在大城市里当了官,娶了城里女人,忘了赤毛婆婆了。

    还有人说……

    赤毛婆婆都不信。

    她坚信丈夫一定会回来的,就像秋草坚信总有一天野河滩上的那群兔子会出现在她面前跟着她回家一样。

    每次听完赤毛婆婆的讲述,文老师的眸子总会波光闪闪。

    14

    夏日的天空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了。

    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顿时就乌云翻滚了。

    正在河滩上拔兔草的秋草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妙,她挽起竹箕,往村里奔跑。

    秋草的脚步是没雨那么快的,那阵大雨把秋草赶得无处躲藏。

    她下了河堤就往田野上的一个稻草寮跑过去,她必须在这里躲过这场大雨之后再回家里去。

    这是一座荒废了的稻草寮,孤零零地耸立在村子外面的田野上。

    水曲柳乡村的女孩儿秋草钻进了那个稻草寮。

    秋草听到了**声。

    那是沉重的**声。

    原来草寮里还有人。她一看,那草寮里面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面躺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

    这不是铁客子吗?

    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秋草走了过去,蹲在了铁客子的旁边。

    铁客子黑黑的脸上有一层酡红。

    他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铁客子,你怎么啦?”秋草关切地问。

    铁客子看见是秋草,咧开大嘴笑了。秋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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