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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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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3/3页)

身子,道:“幸亏当时云家庄五公子在场。他精通医理,诊出姑娘中毒,之前我已喂过姑娘药汤,得再多休养几日才行。”

    她看他一眼,忍着不适的身子,移到桌边坐下,一口气吹熄烛火。

    顿时,屋内一片黑暗,她道:“何哉上床。”

    门外,有人抽气。

    “……是,姑娘。”何哉动也不动。

    她闭上眼,等了一阵,才听见恼怒的脚步声离去。

    “姑娘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但也需要休息数日。这几天,最好别运气。”

    她没张开眸,只是拿着玉箫来回抚摸着,气息有些不稳,唇色微白。

    “姑娘?”

    “何哉,你跟了我几年?”她若有所思地问。

    “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十年了啊……你说,这十年里,我中过毒吗?”

    “姑娘聪明过人,从未误中有心人的陷害。”

    “错,那是我运气好。”她慢慢张开眸,在黑暗里锁住那双男人的野瞳。“何哉,我有话问你,你过来。”

    这样的命令,何哉从不违抗,他沉默地来到她的面前。

    他一头长发,虎背熊腰,随时一拳可以打死她。现在仔细看看,何哉生得英俊,可惜少了十年前的秀美,令她午夜梦回时十分惋惜。

    说起美貌嘛,她又想起──

    “你道,公孙云生得如何?”

    何哉眼里抹过惊诧。

    她叹息着:

    “到底谁传他是绝世美男子?”明明只是中上之姿,气质确实出众,带了几分清冷,举手投足优雅高贵,可惜跟人说话时总有疏离感,而那相貌……除非她眼睛瞎了,否则江湖传言什么绝俗的风采、九重天外奠仙,全是狗屁不通!

    人是好看,却不是第一美男子,这令她失望不已,更证明传言不可尽信。

    “姑娘就是为了问我,公孙云的美貌?”是不是离题了?

    她扬眉,望着他,语含深远地说道:“不然要问你什么呢?”

    他撇开目光,低声答道:

    “十年前我离开中原时,公孙云已有公子之名。云家庄文有公子,武有先生,共同主持云家庄,但傅先生仙逝数年,先生之名空悬已久,公孙云文武双全,人人都当他是云家庄唯一的主子,可以说是这一代最成功的人物。”

    她似笑非笑。“这样看来,你跟他是云泥之别了。十年前你好歹也是个少年英雄,如今却是任何人都可以践踏奠奴之身。”

    “姑娘说得对。”他也不恼火。

    “出名的人物总是被神化。由此可见,中原武林这二十年来没有什么好人才,才由得公孙云飞窜出线,不难想象,如果中原再拿不出人才来,四十年后,公孙云将被形容为已经飞升成仙的人物了。”她为这可能性感到好笑。

    明知她说得夸张,何哉也顺着她,道:

    “确有此可能。当年的少年英雄里,十有七八不是如我下场,便是小时了了,大了再也精进不前。姑娘,现在你虽然无恙,但最好别太费神,我抱你回床上去吧。”

    她抿起嘴,久久不发一语,直到远处梆子声响起,她才嗯了一声。

    何哉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回到床上去。

    她闭上眼,任着何哉替她盖上薄被。

    “姑娘。”那声音低微,几乎快附在她耳边了。

    “嗯?”

    “棺木里的尸身不是老庄主。”

    她还是没张开眼。

    他再道:“有人调换老庄主的尸身,那脸是易容过的。”

    “是么?”

    “姑娘猜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头没尾的,我要猜得出,就能比公孙云还要早升仙了。”她道。

    何哉沉默着,不再发问。他拐过凳子在床侧,就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他听见她道:

    “何哉,我也不是不替你想,但你看看我,今年才几岁,已有不少白发。人啊,没有那个智慧,偏要去想破头,那就会像我这样,你就可怜可怜我,我还想一头黑发再撑个几年。”

    “……是我不该让姑娘劳心劳力。”

    “正好,有人下了毒,我必须休养几天,你可以在天贺庄里好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正好”两个字,带着异样的意味深远。

    他应了声,轻声道:

    “这些事明儿个再说,姑娘早些歇息吧。”两人共处十年,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头几年还不觉得,这两年越发觉得男女果然有强弱之分。她中毒后,虽立即救治,但总是伤本,需要多休息。

    她哼笑一声。“何哉,你知道为什么我老说我运气好,才能活到现在吗?”

    “……”不,她不是运气好,她是……

    她不用张眼也能看穿他的想法,嘴角微勾道:

    “我是运气好,但我的运气好,是建立在我的观念与习惯上。愈美味的东西愈有问题,不能碰;愈美丽的东西背后必有毒素,不能碰;愈是消魂的滋味愈要避开,以免中计;愈是亲近的人更要保持距离,否则容易死于非命。我一直奉行这些观念,才能活到现在,没想到我还是着了道啊……”

    “他们同睡一室!”贺容华恨声道,双拳紧握。夜凉如水,他却怒火冲天。

    公孙云倚着廊柱,半垂着清眸,没有应声。

    “我没有想到……我以为……可是又不是夫妻……闲云,你道她……”

    “哪个‘他’?”是他?还是她?公孙云的声音,在没有月亮的夜里显得格外冷情。

    天贺庄白日守丧,江湖人来来去去,入了夜,却是分外的冷寂,冷寂到有点寒意。这样的寒意,跟公孙云的气质有些相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贺容华忍下气,咬牙:

    “自然是王沄了。一个姑娘,没名没份跟个大男人同睡一间,要不要脸?”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同居一室的例子时常可见,容华也不必太过介怀。”公孙云依旧垂眸,心不在焉。

    “你是说,这两人没有……没有……”

    “应该没有吧。”这声音又带着冷了。

    “这种事还是避嫌的好。”贺容华低声道:“我本以为只会来一个,没想到会来两个……到底是谁下的毒?只有王沄一人中毒,但当时有五、六杯,谁会料到她一定拿到有毒的呢?要中毒也不会轮到一个没没无闻奠奴啊!”

    公孙云没有答他。

    “闲云可猜出了吗?”贺容华十分仰赖他。

    公孙云折下一截细枝,状似把玩着。他问道:

    “五弟,王姑娘中的毒,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公孙纸道:“这毒很猛,但要解也很快。这人下毒时,必定知道我专司药理,能及时救上王姑娘。王姑娘的底不错,至多再休养几日,不会有后遗症。”

    公孙云双手微地用力,细枝立断。“容华,这答案已经出来了。”

    贺容华一脸茫然,最后,他道:“我只知绝不是闲云,也不是我。”

    “少庄主,闲云指的是何哉。”公孙纸提醒他。

    贺容华一怔,双眸满满不可置信。

    “你是说……不可能!就算是他下毒,恐怕也是两人共谋……”

    公孙云清寒之声如玉石相击,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信不信由你。愈是亲近的人愈容易下手,她养了一头老虎,这头老虎随时可以反咬她。”

    “闲云,可要暗示王姑娘?”公孙纸问道。

    “等她醒后就知道是谁下毒了,我们用不着插手。”公孙云双手一松,断截的细枝落在泥地上。他垂眸注视泥地一阵,再抬起脸时神色十分自然。

    “容华,你要有心理准备,天奴脸上的蛇印是特殊刺青,老五研究过,这刺青除不去。如果你要留下这个人,将来天贺庄承受的压力必是难以形容。”

    “我知道。”贺容华难得沉稳。“就算天贺庄被打回原形,被迫退出江湖,我也绝对要留下何哉。就是那个王沄麻烦些,万一她阻止何哉,或者回去找皇甫家求救……闲云,你瞧,咱们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发现公孙云正冷冷盯着他,他呐呐道:“不然,你看呢?”

    “你想要何哉留下,就不要动她。”公孙云点到为止。

    他眼一瞟,落在今晚王沄与何哉所住的客房,俊眸抹过难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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