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3/3页)
我与国香诚然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也只止于此师母你别听人闲言疯语。
语气平和安静师母胡涂了我自己也胡涂了。
你一个人在家?
是。
你兄弟呢?
出门会未婚妻去了。
师母更加焦急谁照顾你?
我想睡一觉师母明天与你通电话。
她无法只得挂上电话。
我索将插头拔掉。
师母是真心的老好人这个秘密与她共享已经足够不必再令更多人知道。
一整个脑子里都只有国香的影子不知多久才会忘记她晒得金棕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一出手就重创我养三两年都未必痊愈好了也结痂硬硬地那一带的神经线已死毫无知觉。
巴巴地回来巴巴地喜欢她为就为受伤都是前世注定的吧否则如何解释。
昏昏睡去。
梦中似有大解脱的感觉有一把声音同自己说:做人太辛苦了就此安息吧。
半夜醒了啤酒是热的冰块全融掉一点儿剩余食物都没有。
浑身被汗浸透照一照镜子哪里还有英俊小生的样子如何去颠倒众生。
明天才振作吧。
抑或今天已是明天?看看天色果然今天已过已是深宵一时半。
天空中一夜的星。
真不明人们何以把这许多时间精力花在儿女私情上用来研究别的学问不知多怡情养明日不如买一架望远镜观察木星上的大红斑。
国香想必已到了比基尼岛在同样的星空下她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颓然倒在藤椅上。
露台下小径有路过情侣喁喁细语偶然提高声浪不难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幼时林自亮与我最爱探头出去取笑他们看他们含羞匆匆离去十分残忍。
今日在栀子花下坐着的一对男女却在谈论比较现实的问题。
男方表示不愿同岳母同住女方却不肯组织小家庭家务太吃力而且不讨好。
男方咕哝希望请女佣。
女方大篇道理:女佣工作不彻底手脚不干净动不动告假是非多且拿腔作势年年要加薪水
我呆呆地做一个旁听人坐在黑暗中。
记得从前最常听得的问题是:你爱我吗。那时她们心态比较浪漫。
只听得女声哄着伴侣:此刻多好有妈妈看家下班回家有家常小菜侍候家里收拾得不知多干净连盆栽都打理得欣欣向荣四季衣裳有专人洗熨你还嫌她?告诉你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光像收租那样向我要钱也是应该的。
男方作不了声。
我站起来取过一瓶威士忌斟了半杯没有冰没有苏打水就喝下去。
酒沿喉咙浇下我伏到栏杆上抬高声线往下面叫:你爱他吗嗄最重要的是你是否爱他。
楼下静默了数分钟然后听见男女双方齐齐骂:神经病!
我笑。
这样同心合意可见是相爱。
他们匆匆离去小径恢复宁静。
我喝净了大半瓶威士忌空肚子的缘故很快倒在地上昏醉过去。
不要清醒不要知觉不要痛苦。
不晓得过了多久只听得咚咚咚巨响如捶动大鼓一般一下一下撞在我太阳上眼皮前一片血红竭力睁开双眼原来红日高挂。
叹息一下追寻响声来源只不过是有人敲门。
爬起身四肢饿得胃部抽搐只得默默忍受。
去打开门看到师母与两位施小姐站在门口。
师母吁出口气我们路过顺便上来看看你。
心知肚明她还是不放心。
我惨笑请进来。
施峰冷冷地四下打量眉梢眼角似足国香叫人心痛。
施峻到底还小可爱得多一跳跳进屋子来立刻找到新鲜的角落宾至如归。
我替你带来吃的。师母挽着一只篮子。
我心酸吃真是大前提别的都可以暂且压下。
师母取出食物原来是牛粗面原汁原味茴香八角的美味叫我感动落泪连忙找出筷子什么风度尊严情怀都放在一旁吃了再说。
师母见我有胃口也放下心来。
你看还不是一样只堕落了一天或是两天我又恢复正常照样吃喝照样谈笑。
为着礼貌到浴间去洗脸漱口刮胡须在镜子中看到小施峻好奇地张望。
我让她坐在藤椅子上看。
不一会儿施峰也过来了。
我注意到她们身上穿着一式的白麻纱裙子于是问:
这么隆重去哪儿来着?
师母说:主日崇拜。
一行三女看着我刮胡须并不觉得需要回避在师母眼中我的地位同施峰施峻也差不多吧?
用热毛巾敷过脸精神略佳问施峰:母亲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施峰镇静地说:比基尼岛没有设备。
我看着师母师母乃是爱莫能助的样子。
施峰问:你的小说到底写得怎么样了?
我在做资料搜集。
最终你会不会把这些资料写成书?
施峰一向不肯放过我。
来你随我到书房来我让你看我已做的功夫。我牵起她的手我不是一个说谎的人。
施峰挣脱我的手不让我握。
我不与她计较。
把一个文件夹子取出瞧以本市三年前发生的金融风暴为背景资料已经有七分齐全。男主角是内陆的知识青年已经有三个以上的模型人把他们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我都在录音带中。
女主角是本市财阀的千金小姐歹角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历史都在这里这里这里!我说。
施峰一点也不受感动你几时动笔呢?
我泄气皮球似坐下。
我也不知道。
一些小说作者说一些小说作者写我可能是前者。
我兑:你太年轻你不懂这故事有多伟大你根本没有读过小说你母亲只让你们看科学月刊。
施峰凝视我但谢谢你你终于放过我母亲。
我突兀。
是你向父亲打小报告吧?
不我没有。
我不相信你。
真的没有我怕他们吵架。
我把文件夹子收好。
施峰是你母亲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