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3/3页)
“那为什么?”
我看着她的样子,她分明知道,却要多事。
蹙眉看她,摊开手掌示意她拿来。我没有时间与她空耗。回程的路上会发生什么耽误多少时间,谁也算不准。
她拧眉似在思忖什么,不时又来打量我,我越发烦乱,定定看着她,更加恼火,用力将拳摔在桌上,玉壶震颤,声音很是好听。
她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我。
似乎平日,我从未如此。的确,平日,谁会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的喜悲。如今摆出来给她看,她自然无法明白,无从知晓。
“在冰窖里存着,送回来时已经有些腐坏了……”她说的很小声。
我当即奔出去戴上斗笠跃马扬鞭。
有些腐坏了……不知如此,负屃还能否医治?这一路,我又要怎么将它带回去?
天凉了,冰窖的看管也不再那么严密,我到的时候,还微微打着瞌睡。
挥了一记空鞭将他叫醒,他愣愣看了我好一阵儿,才哆哆嗦嗦去开门。
我今日,是否太过可怖了?无暇去想,翻身下马进去搜罗,他的手臂便摆在那里,封在冰中,冻成了异样的颜色。
他的右手。
他的右手。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口却依旧窒息了一般。
究竟是什么事,害他丢了右手?
通透的冰看不到血腥,可是当日,又有多少血自他的伤口喷涌而出?
我咬住唇,已经没有时间再多想,我将那块令人目不忍视的冰收进匣中,留了一张字条给南清。
叫南下的驿站一路备好足够的冰。
尽管如今天气寒凉,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没有再多做停留,奔出宫门当即南下,这一条路,还太长,还要去找青丘山,还有太多的事要完成。
离开了他,战场的形势会如何?
伏契如果大军压境要如何?
他不在,谁能主持大局?
万一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们这千万里的奔袭谁又能说出个因果?
太多的未知,让我喘不过气来。无可逃避。我不懂这样硬着头皮怎样前进,但我,偏偏这样前进着,没有退路。
也好,我用力呼吸,我这样的人,也只有无路可退时才能够永不回头的前行。
这一路,倒很是通畅,想来,南方的战事有了转机?
行至半路,便有人来接应,一个个驿站打点好,马匹更迭,行进的越发迅速。算算日子,这样的脚程也不过五日便可见面了。
天灾人祸都躲过了,眼前看来便是康庄大道。
他遣来接应的队伍不过七人,但看得出个个都是练家子,九皋的铠甲穿在身上,冷硬却不乏熟悉,令人安心不少。一支小小的队伍,攻防兼备,看样子能够抵挡全部飞矢流箭。
可是,便是和这样令人放松下来的几个人一起,我做了噩梦,那样真实的噩梦。
那个时候,只剩两天便到了,暴雪拖慢了行程,他们说,若有更好的马,待雪停了,一天一夜或许便能赶回去,可惜好马都在前线,驿站里不敢留。
我松懈下来,一天一夜或是两天,都已经成了无伤大雅的事,他的断臂被保护的很好,我已经知足。
夜色已深,我只能回房安歇,七个结实精壮的男子便守在大厅。一路上,都是他们轮番守夜,免去了我去京师时一个人提心吊胆半梦半醒的操劳。
回程的夜里,我一向好眠,除却这一个晚上。
我明白自己在做梦,却不会醒。
梦里,八思尔吉裕满身鲜血,颈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他已死的证明。
他追着我,一双手屈绷成爪,嘴里不断嘶吼着我的名字,我的死法。烧死,乱箭,剥皮,抽筋……每一种,都是极尽暴虐残忍的酷刑,我不停跑着,拼了命的维持我与他之间那一段距离,可他的声音,却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磕绊着我的脚步。
那条路没有尽头,我的脚步便无法停下,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的,一个牵绊,我重重摔在地上,八思尔吉裕阴惨惨的笑声,便那样近的在脑后出现,他呼出的气息,他喷出的鲜血,几乎落在我的身上。
心像是被摔下去了一样,在半空中飞速下落,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静静等候着死亡的到来,周围,却一下没了声响,没了八思尔吉裕的狞笑,没了那粗重的呼吸,没了粘稠的血液飞溅的声音。
眼前的地面,有一双脚,我抬头,是即墨东离,他,完完整整健全的他蹲在我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微微勾动唇角。
他偏偏头,递上右手:“起来,地上凉。”
我于是将手递过去,他轻轻握住,脸上的微笑依然没有变,然而我的心里,忽然一阵寒凉。仿佛有什么凄冷的风盘旋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