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3/3页)
血腥。
太子妃李氏被废后,爬到了东宫的观景台上,站在那里大笑,她问为何要对她这样残忍,她说慕良娣是不洁之人,然后便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太子大怒,怕消息流出,他便将东宫上百位内侍宫女诛杀,那一夜,东宫内殿的血一直流到宫外。
就像史官更不知道,太子妃慕氏整日穿着素衣,头戴白簪花,在房里念经礼佛,从未出过房门半步。而那个传闻中残忍暴戾的太子只是远远看着,从不敢靠近。
为什么呢?
因为都是可怜人。
十岁冬 文/拂玉
一·
屋外一庭皓雪静默,屋内叶尚书飚高的声音要把屋顶掀翻过去。
不寐躺在床上挺尸,斜眼瞅着他爹指天骂地,很无奈地开口:“尚书大人,你爆再多的粗口都掩饰不了你和胡王妃眉来眼去的事实。”
叶尚书一把将不寐从床上揪起,扬了半日手,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于是父子俩只能以目光相逼,僵持了良久。
其实闹成这样,起因不过是不寐今早犯懒没去听老先生讲书,叶尚书亲自来抓人,一眼看见不寐躺在床上,睁着蒙眬的睡眼刚从梦里醒来。叶尚书气得发颤,而不寐反把胡王妃殷勤造访尚书府之事拿来与叶尚书针锋相对。
每逢不寐拿胡王妃阴阳怪气地说事,叶尚书的脾气就差极。本来是来问儿子怠学之罪的,现下却只一味和不寐瞪眼。
屋子里死寂,不寐突然闲闲道:“备好你的笑脸吧,胡王妃现在该到咱家门口了。”
话音未落,有奴仆急匆匆跑来禀报,说胡王妃造访,现已至门外!
叶尚书一怔,脸上神色骤然复杂。他缓缓放了双手,整理衣衫,临出门前却回头向不寐道:“你收拾一下,也出来见客。”
不寐撇嘴。见什么客啊,那胡王妃分明都把尚书府当自己家了。
等屋里终于清静,不寐低头拉开床上的锦被。
一只皮毛雪白的小耗子两爪捂着耳朵,蹲在不寐的被窝里。不寐唤一声“啃啃”,它才抬起头,一双黢黑的眼睛直望着他。
“你爹爹的声音好大呀。”
清凌凌的声音,女孩儿一样婉转动听——这竟是一只能说话的小耗子。
不寐胡乱应了,又道:“辛苦你出去打探消息了。”他之所以能知道胡王妃的行程,全赖啃啃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
啃啃慢慢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有条腿上细细地缠着白麻布。它爬到床沿,仰头看不寐:“我只是出去逛了一下。”说着一只小爪子在鼻子前挥了挥:“那王妃不爱干净,我都闻到她身上有味儿了。”
言罢不寐和啃啃坏笑一阵,而后不寐沉吟片刻,教啃啃替他送封信到胡王妃的安亲王府。
他提笔,模仿着自家老先生的口吻,意有所指地对女子与人私会进行了批判,又言望王爷大力整治此不正之风。洋洋洒洒,陈词慷慨。
啃啃趴在案头看了,担忧道:“那个王爷不会不知道胡王妃总往你家跑,他会不会只责怪你爹爹?”
“他瞎了吗看不出是谁缠着谁啊!”不寐怒气冲冲一句,然而目光转到啃啃身上,不由就卸了戾气,温柔起来,“啃啃,我想了想,你的腿伤还没好全。不如,我还是差别人去送信好了。”
·二·
追根溯源,啃啃腿上的伤,都是因为不寐。
有天不寐心情差,一个人在花园里瞎逛,忽然看到一株花树下有只雪白的小耗子刨着树根,一时恶念顿起,抬脚就往树根那儿一跺。
他本来是想吓唬这只小耗子,不承想脚下失了准头,就这么硬生生地踩到了小耗子一条腿……
小耗子捂着腿就地一滚,竟变成了个纤瘦清秀的姑娘。正懊悔不已的不寐一抬眼,惊诧得魂飞魄散,踩到小耗子的那只脚没在地上站稳,“喀”一声就崴着了。
一人一鼠同样伤了脚,坐在地上相对发怔。
隔了一会儿,不寐咬了牙忍着痛问:“你还能走动吗?”
“不能啊!不然我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那就好。不寐想,你不能走动,就算记恨我踩你一脚,我的命你也是伤不到了。
交谈既尽,花园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风拂花落的声音。不寐望穿秋水,但半个人都没有经过。
耗子姑娘低着头继续刨着树根,不寐忍耐不住就问:“你是和树根有仇吗?”
“啊?没有啊!”耗子姑娘一双眼睛收了泪,格外清澈明亮,“我在挖坑埋花啊!”
不寐欲再问,耳朵一竖,轻微的脚步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来了!
不寐挥手呐喊,直呼来人。
但耗子姑娘立刻慌张起来:“人!”不寐瞥见她脸上的惊悸,心想刚才他还怕她来着,却原来她更怕人啊!
等来人匆匆又去唤别人来帮忙后,耗子姑娘小心翼翼地拉拉不寐的衣角,眼巴巴道:“他不会去叫人打我吧……”
不寐回头对上一双清澈澈娇怯怯的眼,蓦然心头一颤,想起这姑娘受伤可都是他害的。
而她那样的胆小,且连花都要顾惜,怕是也不会害什么人吧?
不寐微笑道:“你快变回耗子,我带你回去治伤。”
夜里不寐在自己屋里的墙角打了个小洞,留给耗子姑娘养伤。他手心里托着上了药摇摇摆摆站不稳的小耗子,笑眯眯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啃啃”。
“为什么是‘啃啃’呢?”
“因为,”不寐伸出食指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发现你啃点心的模样,甚是可爱。”
·三·
啃啃在不寐屋里养了很久的伤。
不寐觉得,作为一只都成了精的耗子,啃啃居然还极为天真,这教他又好笑又留恋。
但啃啃绝不是不聪明,她只是从不把她的聪明用在别人用的地方。她好像始终活在她的世界里,而她的世界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不寐。
而不寐有所求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点头。就譬如今日,她说她的腿伤好全了,非要替他送信。
不寐百无聊赖地浮着茶盖坐着陪客,想到啃啃,唇角一勾,笑得温暖又柔和。
此时叶尚书正陪着胡王妃说话。眼角余光一转,儿子脸上那种微笑让他有种雷劈了的感觉。
他这是幻觉了?
稍一失神,胡王妃的话他便没有听见。等王妃唤他好几声,他才尴尬地回过神。正要道歉,有奴仆飞奔进来禀报:“安亲王府遣使来访。”
来访的安亲王府管家进来后,仅略向叶尚书行了一礼,就连忙到胡王妃身侧,请王妃附耳听话。
王妃秀丽的柳眉渐蹙,目光往不寐那儿一飘,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端庄着一弯笑向叶尚书告辞,说是王府有事。
不寐唇畔的笑意愈发深,送客急急出门时,他状若无意地将脚尖留在了胡王妃身后的裙裾上。
大庭广众之下,胡王妃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侍女们连忙要去搀扶。这时一阵“吱吱”,竟有一窝的老鼠飞快掠过庭前,甚至就一个接一个地踏着王妃的手背跑开。
王妃大惊失色,厉声驱赶。众人忙帮着一起,唯有不寐朝着一个角落,悄悄地翘起大拇指。
那角落里有一只腿缠麻布毛皮雪白的小耗子,指挥着刚才的那一窝小老鼠,顺便开心地对不寐挥了挥小爪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灰头土脸的胡王妃,不寐刚要开溜,叶尚书面色阴沉地喝了一声:“留下!”再屏退了众人,带着不寐到书房训话。
叶尚书满肚子的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一幕是不寐捣鬼?亏得他见不寐微笑还以为这孩子转性了,谁知那不过是胡闹前预支的一点快意。
“跪下!”
不寐站着不动。
叶尚书忍不住从后踹了他一脚,不寐膝盖一弯,却又立时挺直了。
不寐眼里有冷冷笑意。他斜睨着叶尚书,笑:“哟,心疼了啊?”
叶尚书气极,随手抓了一把毛笔往不寐身上抽:“我把你这个不知轻重不尊父母的不肖子……”
“我怎么不尊母了!”不寐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叶尚书话顿手停,动作一滞。
“我怎么不尊母了?”不寐冷笑,“我尊我亡母,所以看不得叶尚书你新、欢、在、抱,忘、尽、旧、人。”
叶尚书怔在当场,手里的那把毛笔一根根“哐当”坠地。他不知想什么想了很久,等他涩声唤着:“儿啊……”不寐早不知在何时径自离开。
·四·
其实所谓“新欢在抱,忘尽旧人”,说得并不确切。不寐心知肚明,在母亲嫁给他爹之前,叶尚书就和胡王妃暧昧不清,甚至胡王妃之所以嫁进安亲王府,都只为叶尚书仕途更为坦荡。
她牺牲不少,但不寐觉得,他母亲嫁来后的殚精竭虑也并不少。他敬爱在生育幼弟时亡故的母亲,他不能接受胡王妃。
所以晚上为嘉奖啃啃今日的“义举”,不寐特意多给了她一些糕点。谁知等啃啃把一堆食物愉快干掉后,她变回小耗子时却挺起了个滚圆的肚子,怀了六甲似的。稍稍扶着腰挪动两步,沉甸甸的肚子就让她“咚”地栽倒在地。
不寐不得不让啃啃四仰八叉地躺在他手心,他伸了一根手指轻轻给她按摩肚子帮她消食。
折腾到深夜,好不容易啃啃能自己摇摇摆摆地走回墙角小洞,不寐打了个呵欠,一沾枕头就睡熟了。
夜,寂静无比。一大片云翳遮住了天上那点月亮。
“吱呀——”窗户被推开。不寐的屋里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脚步轻巧,正慢慢地接近床榻上沉眠的人?
不寐睡得实在太沉。唯有啃啃肚里难受,翻来覆去不曾入眠。
耳听得如此诡异的声音,她动了动鼻尖,嗅到了空气里的一丝血腥味……
啃啃飞奔出洞,抬头一望,差点魂飞魄散——
一只雪白的狐狸,睁着一双滟滟红色、宛如雪中红豆的眼,正伏在不寐身上,将尖利的齿直没入他颈侧的血管。
仿佛是听到周遭的异动,它的眼幽幽转向啃啃的方向。
啃啃一个激灵,立刻化成人形,快步上前驱赶那只狐狸。
那红眼狐狸低低“嗷”一声退开,三两步跳到地上,狠狠看了啃啃一眼,而后迅捷地从窗向外逃去。
啃啃追了两步,想起不寐,又生生驻足。
她扑到不寐床前摇醒他。他颈侧汩汩流出的血染着枕畔,啃啃看得心惊肉跳。
“唔……”不寐像是不觉得痛,这才慢悠悠从梦里转醒。手移到颈边摸着了一手的血,赶忙翻箱倒柜地找了药来敷。
“去找大夫看看吧……”啃啃手忙脚乱地帮他裹着伤。
“我可不记得招惹过狐狸,惹得它大半夜来复仇。”不寐摆摆手表示不愿意惊动别人,又连着打了四个大呵欠,再说话时已是睡意蒙眬,“好困……啃啃你随意,我先睡了啊。”
不等她答话,他直挺挺地又躺在了床上,真是立刻又会周公去了。
啃啃无奈地叹口气,替他掖好被子。想回墙角的小洞,又怕再有什么变故。想了想,她变回小耗子,往他的被窝里钻去。
她溜到他怀中,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心口。
她本来紧紧绷着神经,然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便忽然发现这个冬天里,这是她呆过的最软最暖的地方。
她的眼皮渐渐发沉,头一歪,就偎依着他的心口睡着了。
·五·
不寐直睡到午饭时间才起来。啃啃早红着脸溜回小洞,却忍不住扒着洞门探出一颗小脑袋,看他挑了件高领长衫遮了脖子上的伤。
今日的不寐异常兴奋。
他叫嚷着下人把尚书府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尤其是昨日胡王妃沾过的地方,更是要仔细清洗十遍。
他口里不停地道:“脏,好脏。”抬眼叶尚书面色不善地站在面前,他弯着眼睛笑一笑,依旧道:“真是脏。”
叶尚书愠色到了眼底,嘴唇动了动,却终究只有两个字:“胡闹!”
不寐觑着叶尚书,嘿嘿冷笑。向着他走了两步,忽然目光一空,一口血直喷到了叶尚书脸上!
不寐昏死过去,尚书府顿时大乱。
啃啃的心仿佛揪起来了,却又不能出洞察看。
她强压下担忧不安,仔细回想,只有昨夜那只狐狸伤人的可能最大。
一念及它那双诡艳的眼和诡异的行为,啃啃想,或许那只狐狸也是成了精的,并且它在噬咬不寐时,给他种下了狐狸毒,才有今日不寐的异样和昏死。
可是要到哪里去找这只狐狸拿解药呢?
啃啃在原地转圈,忽然福至心灵,回忆起昨夜嗅到的那只狐狸的味道,竟和昨日出门打探时嗅到的胡王妃的味道,一模一样。
难道那只狐狸和胡王妃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来不及多想,啃啃立即向安亲王府奔去。
啃啃趁夜摸到胡王妃的房里。胡王妃不在,正好方便了啃啃寻药。
然而,等啃啃揭开一点胡王妃床上的帷帘,就发现一只雪白的狐狸正卧在那里,安然睡着大觉。
此行凶险。
可啃啃别无选择。
她蹑手蹑脚地翻着王妃的箱奁,还要凝神防备红眼狐狸突然醒来。
约摸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啃啃终于在一卷白衣观音画像后发现了墙内的暗格。
而暗格里,果然放着一粒药丸。
大喜过望下,她竟没注意红眼狐狸悄然醒来,轻巧地靠近她,一只狐狸爪子,已经稳稳地按住了她的尾巴。
等她听到身后低而戏谑的一声“嗷”,才回过头看到红眼狐狸叵测的微笑。
啃啃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她淡定地回转头,伸出小爪子,把那粒药丸拿出来,死死抱在胸前。
她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在无边静默里陡然用力一挣,忍着剧痛抱着药丸向外飞奔。
她可以不要这条尾巴,但是她不能不去救她世界里唯一仅有的不寐。
终此一生,啃啃都从未奔跑得如此快过。她身后有细细的一条血线,溶在皑皑的白雪里,瞬间冰冷得彻底。
她身上很痛。好在,身后并没有那只红眼狐狸追上来。
·六·
啃啃千辛万苦才回到不寐房里。
但不寐房中,那些守在床边的奴仆,竟全都趴在地上,沉沉地入睡。
照顾不寐,难道就这么累吗?
但啃啃好歹松了口气。她拿来了药,可以将床榻上昏迷的那个人救好,然后就再不用让别人受累。
啃啃向不寐靠近,正要爬上床头,然而——
她低头,看见自己被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下。
而那团阴影的模样,分明是一只狐狸。
啃啃垂着头,大致猜到瘫倒的奴仆可能就是身后那只狐狸的杰作。今夜之前,她曾和它打过了一次照面,而她能识别它的气味,它也未必不能识别她的。
所以她能找到它,它也同样能找到她。
只是它的速度竟这么快。
啃啃释然地笑了笑,转过身背过手,把那粒药丸藏在身后。
红眼狐狸猛扑上来,将啃啃压倒在爪下。
啃啃背着手死死抱住药丸,以身体阻挡狐狸将它夺去。
狐狸的利爪戳到啃啃的血肉里,狐狸狠狠地扼住啃啃的喉咙。啃啃咬着牙想,她再多坚持那么一会儿,就一会儿……不寐就可以获救。
她莫名其妙地从心底觉得不寐命不该绝。
如此对峙着,啃啃被红眼狐狸扼得呼吸不能。在她觉得她真的不该再抱希望时,她却忽然吸进了一丝空气。
扼住她、剖入她肉里的爪子倏忽都不见了。啃啃费力睁开眼,那只红眼狐狸正被人提在半空,一把亮锃锃的匕首插入了它的咽喉!
红眼狐狸竟这样命绝当场。
不久之后啃啃就会知道,要了狐狸命的那把匕首并非凡器,而是得道高人九华真人所赠。
但此刻她吃惊地睁大眼,满眼满心都是不知何时醒来、抽出一把匕首救她的不寐。
不寐将狐狸往地上一扔,皱着眉低头看地上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小耗子啃啃。
啃啃不自觉地窘迫了一下,比起浑身的剧痛,她觉得她这狼狈模样更令自己难受。
然而她还是抬起了眼,清澈澈娇怯怯的目光送向不寐。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舍命拿来的药丸,摇摇摆摆地上前一点,站在他的脚尖前,捧起一颗明珠般捧着药丸。
不寐俯身把她托在手心里,蹙眉道:“谁让你为了这个,命都不要了?!”
啃啃嘴一扁就要哭,却惊觉在她落泪前,头上忽然砸下来滚滚的眼泪。
·七·
不寐把红眼狐狸剥皮拆骨,却在它心口处发现了半颗红彤彤的内丹。
啃啃全身都缠着麻布,一本正经地告诉不寐,若是成精之物把内丹分一半与人,那人不仅和那物有相同的气息,并且会逐渐妖化。
换言之,红眼狐狸的主人胡王妃,现下怕是已经成半个妖了。
难怪安亲王近来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她若以妖力控制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不寐考虑了半晌,决定把剥下的狐狸皮做成裘衣,遣人送到安亲王府胡王妃处。
听闻胡王妃一见此裘,当众呕了一口血,之后称病数日,不见外客。
不寐欣喜了两日,又想到胡王妃若是要算账,肯定只会来暗害自己和幼弟。他自己神匕在手,当然是不怕的。但幼弟尚小,他又怎能放心。
不寐遂把幼弟接到自己屋里住,在化成人形的啃啃面前一个劲逗弄。
每日不寐陪幼弟的时候增多,陪啃啃的难免就少了。有天啃啃红着脸请求说天冷,觉得不寐的被窝最软最暖,想睡在不寐的一角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