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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电车厂特大纵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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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电车厂特大纵火案 (第3/3页)

统”

    安排的,这是一份闲差,具有相当的自由度。北平解放后,那家医院的经营人可能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也可能有点数而故意装不知道,还是让他这么干着。

    “中统”潜伏特务采用的是“单线联系”,牛言斌的上家也就是领导,是一个中年妇女,自称姓喻,究竟姓什么他就不清楚了,他称对方“喻小姐”。这位喻小姐很

    大器,隔三差五给牛言斌送钱送物,但从未要他执行过什么任务。不过以牛言斌的社会经验,知道这等优待不久必有重任要委派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1949年4月9日,喻小姐突然来电约牛言斌去前门“仿膳斋”吃饭。

    席间,喻小姐向牛言斌传达了上峰的命令:于月内在北平电车公司南厂停车厂制造一起纵火事件,要求必须“伤筋动骨”,即要造成实质性的损失,越大越好。

    牛言斌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再说事先又有了心理准备,自然爽爽快快应诺,不打半个隔顿。但他要求“组织”给他提供执行任务的方便。

    喻小姐说那是自然要提供的,当下拿出了一份情报,包括停车厂的各种情况和地形图,以及如何执行任务的方式。

    喻小姐又拿出两根金条,说是给牛言斌的行动经费及预付的赏金。行动成功后,将根据停车厂所受损失的大小发给相应数额的赏金。

    牛言斌接受任务后,曾先后4次潜入停车厂去窥察地形;还在夜间多次去停车厂围墙外观察值夜人的巡逻路线和时间规律。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牛言斌便于4月

    24日晚上潜入停车厂纵火。

    牛言斌没想到这起案件竟会在社会上引起极其强烈的反响,心中不禁恐慌至极。

    那个喻小姐又给了他3根金条后,便再也不露面了。这几天,派出所又在不断地进行对“三类人员”(指特务、恶霸、逃亡地主)的查缉,牛言斌的一些熟人朋友中

    有几个给逮了进去。更令牛言斌不安的是,街坊中的一位热心于社会工作的大娘不知怎么的不断地跟他接触,一句句话里似乎都藏着“骨头”,不得不使他疑心自己

    已经列入了公安机关的嫌疑人名单。牛言斌在这种情势下,决定走“坦白从宽”的路,于是便来自首了。

    牛言斌交待完后,交出了喻小姐给他的5根金条。

    侦查员在随后所作的讯问中,着重要求牛言斌详细交待作案的具体过程。据牛言斌交待,他是以点燃的棒香裹在从鞭炮中取出的火药棉条中,然后又把火药棉条放在

    浇过柴油的棉纱上引燃明火的。事先已经多次计算过提前量,所以能在点燃棒香后从容逃离现场。他是在大火燃起前大约三刻钟潜入现场的,先在那里洒上火药和柴

    油,然后根据预定的提前量点燃了棒香。

    牛言斌的自首对于专案组来说,自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情况,但是,作为侦查员,应当把他交待的情况一一查实,予以认定,然后才能结案。侦查员弄来棒香,按照牛

    言斌所交待的那种方式进行了验证,表明确实可以引发火灾,提前量也基本相符。

    但是,光凭这些似乎还不能定案。专案人员又在夜间把牛言斌带到现场,要他根据所交待的情节,摸黑翻墙越入停车厂车间,摸遍作案时所经过的位置。牛言斌实施

    起来也不怎么犯难。

    如此,按照办案规矩,是可以结案了。专案组长马及时出于对该案的重视,决定亲自书写结案报告。在写结案报告前,马及时还要对牛言斌提审一次。5月5日,马

    及时和两位侦查员去了外三分局看守所,提审牛言斌。

    谁也没想到,这次提审竟然否定了牛言斌是作案嫌疑人这一可能性,从而使这起案件的侦查又一次陷入了迷惘之中!

    那天,马及时担任主审,事先他已经反复阅读过以前对牛言斌的几次讯问记录,凡是已经问过的就一言带过,而对于没有问过的那些细节,则问得特别详细。事后,

    马及时说,他当时这样做倒并不是有先见之明,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怀疑,而纯是出于一种职业性的缜密,想要让这个案件的侦查经得起检验。这一缜密,便使自首者

    露出了做假的马脚。

    讯问中,马及时突然问到一个问题:“你作案所用的棒香是哪里弄来的?”

    牛言斌回答:“我买的。”

    “从哪里买的?”

    “是在香烛店买的。”

    “哪个香烛店?”

    “我家附近的那家香烛店,就在胡同口第四个门面。”

    一般问到这当儿也就可以了,殊不料专案组长还不罢休,还要追问一句:“什么价钱?”

    这句话把牛言斌问了个愣怔,但他还算是反应快的,一愣之后马上回答了价钱。

    马及时早有准备,事先专门了解过,一听就知道对方回答得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上下相差甚多。他顿时警惕起来,却不露声色,继续讯问下去,增添了几条事先没

    有准备过的内容:柴油的来源及价格?作案那天的天气情况特别是风向?几次去窥察现场时所见到的值夜人的个子、服装、人数和巡逻时间?等等。牛言斌在回答这

    些问题时均显出或多或少的窘相和迟疑。

    讯问结束后,马及时马上通知举行案情分析会。侦查员们听到马及时说了讯问时出现的种种疑点,都对这个案件产生了疑窦,于是决定立即进行针对性的调查。

    一查之下,除了棒香的价格出现漏洞外,其他几个内容也都有失实现象。于是,专案组终于认定:牛言斌是假自首者,作案人不是他,而是有人指使他冒充作案者前

    来自首的。

    是谁指使牛言斌向公安人员假自首的?弄清了这一点,真的案犯也就可以弄清了。当天晚上,专案组决定对牛言斌进行突审。

    当侦查员向牛言斌指明其假自首的伎俩已被戳穿并列举种种证据后,牛言斌再也不开口了。审讯进行了将近7个小时,只有侦查员在说(政策攻心),牛言斌始终埋

    头不语。看看天色,已是5月6日的黎明时分,侦查员只好暂时停止审讯,打算到下午继续提审。

    哪知,上午9时许,从看守所传来消息:牛言斌上吊自尽了!

    牛言斌的自杀,对于专案侦查而言,是断了线索,但是同时也是证明了线索:他是假自首,在其背后指使的人便是作案嫌疑人。

    5月6日中午,专案组举行紧急会议,就牛言斌自杀一事进行了分析,最后研究出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对牛言斌生前的社会关系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从其生前

    接触的社会关系中梳理出新的线索。

    一张大网张开了,凡是与牛言斌有过关系的人,都被罗列其中予以查摸分析。

    短短的两天中,就有187人列入其中。这些人中,有牛言斌的亲戚、朋友,以及以前曾经一起干过活的同事,其中有少数人已经过世或者离开中国大陆了。

    侦查员特别注意这些人中,是否有电车公司南厂停车厂乃至整个北平市电车公

    司的人,但牛言斌生前交往的三教九流中并无这类人。上述已经查摸到的人员中,经初步调查,并无任何疑迹。这样,看来有必要扩大调查面了。

    专案组决定派侦查员去访问牛言斌的家庭,指望在与其家人的接触中发现线索。

    牛言斌的家属成员有5位:其母、妻和三个子女,考虑到便于工作,专案组特地从市局临时借了一位女侦查员仇伽参加这次特殊的家访。

    5月10日,侦查员戴越和仇伽踏进了牛言斌的家门。牛言斌自杀的消息当时还没通知其家属,戴、仇两人前往的理由是给牛言斌取些东西。牛言斌的家人正为牛言

    斌的被捕而惴惴不安,不知道牛言斌犯了什么事,这会儿见侦查员上门,自然要问一问。于是,侦查员就跟她们拉上呱了。聊了一会儿,侦查员便从牛妻口中捕捉到

    了一个消息:不久前,曾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南方人,到她家来找过牛言斌,还吃了一顿饭。

    戴越和仇伽互相使了个眼色,仇伽便以似乎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那是你家的什么亲戚啊?”

    牛妻说:“不是亲戚。”

    “那是朋友了,要不怎么还请吃饭呢。”

    “也不是朋友……”牛妻见仇伽脸上显出惊奇的神色,又补充道,“最多算得上朋友的朋友吧,那人是牛言斌在广州的一位朋友介绍过来的。”

    戴越开口了:“那人叫什么名字?是怎么个模样?”牛妻边想边说:“他叫什么我不清楚,我就听牛言斌称他‘莫先生’。莫先生是一个大胖子,又高又胖,脸色白

    净,嘴唇上留着八字胡子,穿黑色华毛葛长衫,戴一顶黑色礼帽。”

    “那位莫先生是几时到你们家来的?”

    “记得是3月中旬吧。”

    “莫先生从南方哪个省过来的?”

    “听说是广州,他带来的也是广州的礼物。”

    “在北平待了多长时间?”

    “这我们可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问问牛言斌,也可以去向旅馆了解。莫先生在我家就待了几个小时,后来就由牛言斌陪着去旅馆了。”

    “哪家旅馆?”向牛言斌了解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去旅馆碰碰运气了。

    “这个……”牛妻摇头,“我可记不清了,因为我不是陪着他们的。不过我听牛言斌陪他出门时说过一句话‘旅馆离这里不远’。”

    这时,牛母开腔了:“我知道,那位莫先生就住在天坛那里的‘鸿运旅馆’。”

    戴越回来向马及时一汇报,马及时说:“这个‘莫先生’有问题!马上去‘鸿运旅馆’调查。”

    侦查员去了“鸿运旅馆”。当时的旅馆还是私人开的,但是自北平解放后,北平市公安局第三处已经有规定:各旅馆必须对前来住宿的旅客进行登记,保留登记本备

    查。这一点为侦查员调查提供了方便,可是翻遍了登记本,却没有那么一个从广州来的旅客,也没有姓莫的旅客来住过。

    一位侦查员说:“要么不住在这家旅馆?”

    另一位侦查员说:“咱们问问掌柜的吧。”

    掌柜的不在,于是改向账房先生打听。账房先生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鼻梁上架着一副酒瓶底般厚的眼镜,他的记性甚好,一说那么一个大胖子,马上说

    “有”,说着翻出了登记本,指着一个名字说:“就是此人!”

    侦查员一看,登记本上的名字是“胡南索”,从哈尔滨来北平办事的。侦查员一愣之下,问道:“他是从哈尔滨来的?”

    就此看来,“莫先生”就是一个可疑分子了。于是,侦查员当机立断马上召集旅馆账房先生、伙计、厨师开会,要求他们回忆“胡南索”其人在旅馆住宿时的情况,

    哪怕一个小小的细节也是好的。按说旅馆每天要接待不同的旅客,要他们回忆一位一个多月前只住过几天的旅客是不大可能的,幸好这位“莫先生”是个引人注目的

    大胖子,而且很大方,“鸿运旅馆”自掌柜到厨房择菜的老妈子他都打点到了,所以大伙儿还记得他。当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侦查员笔走龙蛇一一记了下来。

    侦查员回到分局把调查记录一整理,发现好几人都提到了“顺兴米行”的贾老板,说曾见贾老板三次坐了三轮车把胡南索送回旅馆来。于是,侦查员便对贾老板进行

    了秘密调查,了解到此人虽是做生意的,却一向喜欢广泛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不过未见他有过与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为敌的行为,1946年,他还利用朋友关系,

    营救过一位被捕的中共地下党北平市委委员。

    专案组发现贾老板结交的朋友中,有一位现在北平市公安局二处工作,此人是中共地下党员,与贾拜过兄弟。于是,经市局领导批准,专案组找了那位党员刑警,让

    他去做贾老板的工作。

    原来,那位“莫先生”确实姓莫,名叫大竭,是贾老板在上海的一位朋友介绍过来的。莫大竭是3月19日来北平的,住了3天就离开了。在北平期间,曾在贾老板

    开的米行里请过客,一共来了两位客人,贾老板作陪。那两位客人,一是牛言斌,另一人是焦一星。专案组一听这两个名字,个个惊喜不已。即使是从来没搞过侦查

    工作的人,也会对此巧合产生联想了,别说是专案组诸君了。侦查员几乎用不到分析,马上得出结论:牛言斌的假自首是为了掩护已经被我注意了的焦一星!

    专案组当即派员前往博爱医院再次对焦一星所说的4月24日“住院”的情况进行调查,终于查明那是焦一星玩的障眼法,他在进医院挂上盐水后,不久就溜了出

    来,为了让人给他做证明,他还塞给了护士一枚金戒指。

    焦一星再次被传到了外三分局。老家伙还是一副痨病腔,和侦查员玩弄“去医院看病”那一套把戏,但很快就被侦查员抛出的证据压得软瘫在地上,哀求让他自己坦

    白。

    原来,焦一星是中统潜伏特务,北平解放前夕,他受上司指令“长期潜伏”。

    正好这时有人托焦一星营救那位被捕的地下党员,他考虑到要取得共产党的好感,便向上司提出把那人释放,获得了许可,于是,他便成了有功人员,逃过了北平解

    放后的那次审查。今年3月,焦一星接受上司(就是那个莫先生莫大竭)的秘密指令,要求给共产党政权制造障碍,于是他想到了纵火烧毁电车。上司很是器重焦一

    星,考虑到他身负“长期潜伏”的任务,担心纵火作案后会被公安机关怀疑,于是就向另一潜伏特务牛言斌下达指令,要其届时如果公安局真的疑上了焦一星,就由

    他出面去“自首”顶替。

    4月4日夜间,焦一星带着也在停车厂工作的一名同伙潜入该厂,两人分别在多处放置了棒香、火药和浇过柴油的棉纱,点燃棒香后顺原路逃遁。案件发生后,我侦

    查员果然怀疑上了焦一星,于是他就指令牛言斌实施“假自首方案”。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尽管他事先对此进行了精心详密的策划,但是在我机智的

    侦查员面前还是露出了破绽,阴谋终于败露了。

    至此,这起惊动周恩来的特大纵火案的侦查,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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