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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赐福者(1) (第1/3页)
大壮从街上急急跑回来,喊着:“爸、妈,政府又发口粮了,还是凭身份证,不论大人小孩每人一袋。”
靳强和如苹赶快带上身份证和口袋匆匆出门,一边夸着儿子:“大壮,如今家里多亏你了。你喊上青云姐,一块儿去。”
经历了多次脑震后,靳强夫妇每天都昏昏沉沉的,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迷路,回不了家。反倒是傻大壮不大受影响。倒不是说他现在比别人聪明,不是的,他仍是原来的傻大壮。但就像走惯盲路的瞎子不怕天黑,他比别人更适应现在的智慧黑夜。崔家老两口儿走失了,到今天也没回来。青云哭着来找他们帮忙,靳强领着她和大壮骑自行车找了很久,到底没找到。他们不敢再走远,怕认不得回家的路。青云哭了几天,没办法,只好认了。现在她经常待在靳家。靳强知道她是在盼小飞回来,小飞说过要回来的。
一个月前,电视上说“雁哨指令”发布了,靳强记不得“雁哨指令”有哪些内容,那些事和他之间过于遥远,他懒得去记。只知道与他们有切身关系的一条:所有飞机、火车、轮船都停运了。它们一停运,小飞怎么回来?靠两只脚板?那样也好,虽然慢,安全。“雁哨指令”发布后,还经常有汽车相撞,有飞机和空中自行车从天上掉下来,不过这些事故慢慢少了,再后来甚至完全消失了——因为街上很少有车辆了,空中完全没有飞机和空中自行车了。
“雁哨指令”没说电视停播的事,但几天后,电视没了信号。再后来供电也不正常了。靳强他们一直领不到工资,其实有工资也没用,商店早就关门了。关门之后,政府马上派武警来,强迫粮店开门,免费给大家发粮食。管道气早就停了,只能趁来电的时候,用电炉子赶紧做几碗饭。要是连电也停了呢?
今天领粮食他们来得比较晚,路上已经有很多人背着粮食回家。粮店前面是老长的队,一直排到大街拐弯。七八个武警背着枪在维持秩序,就连他们也是呆呆愣愣的,只会机械地喝着“排队!守秩序!”,像是电压不足的机器人。靳强他们排了一会儿队,大壮突然指着前面说:“咦,咋多了一个人?你是加塞儿的!”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很瘦,衣服很脏,趿着一双拖鞋,流里流气的。他小声央求:“哥们儿让我站这儿吧,我家没剩一颗米了。”
青云看他可怜,说让他站这儿吧。大壮盯着他看看,生气地说:“你撒谎。我刚刚看见你背着一袋粮食回家,转眼你又来啦。政府说每人只给一份儿,不能领双份的。你这人不地道。”
那男孩被揭出老底,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老两口摇摇头,继续排队。快排到头的时候,突然一颗石头飞来,正砸到大壮额头上,鲜血立时往外涌。青云赶快拿面巾纸捂住伤口。如苹看见一个男孩飞快地逃走了,没看清模样,八成是刚才那个加塞儿被赶走的小混混。
领了口粮回家,靳强叹息着说:“如苹、孩子们,看来得下决心了。小飞说小乱居城大乱居乡,大乱快要来了,靠政府发口粮支撑不了几天。咱们按小飞说的回老家乡下吧,摘野果采野菜填肚子。没有房子,咱们就住在那个柿子洞里。”
如苹说:“得等小飞回来再说。”
“对,咱们先准备,等小飞回来。小飞让咱们准备好干粮,这两天你和青云抓紧时间烙饼,把家里所有的面都烙成饼。还要带上刀子,防备野物,也防坏人。要带上绳子、盐、笔和纸。小飞还说让带什么来着?”
靳强忘了,如苹、青云也忘了,三个人努力回想。大壮突然说:“让带火镰!小飞说打火机和火柴都有用完的时候,火镰永远用不坏。”他急匆匆地跑走,上了阁楼,过一会儿灰头土脸地回来,手里拿着火镰,老辈儿留下的火镰。全家人都乐坏了,试着打火。用半月形钢镰用力磕白石头,马上有一团蓝白色的火焰把石头包围。不过,拿这团火去点纸媒并不容易,试了好久,青云才点着了第一团火。全家人乐疯了,轮流吹纸媒上的小红火,直到它变成红彤彤的火苗。有这团火就不怕了,再黑的夜,再寂寥的旷野,有一个火堆就有人气。
青云突然尖叫一声,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门口:是小飞!他又黑又瘦,衣服很脏,鞋破了,身上背着一个袋子。全家人跑过去,搂着他抱着他,让他赶紧到沙发上休息。这不是那个又天才又快乐的小飞了,他显得昏昏沉沉,眉头锁得很紧。在全家人的簇拥和呼喊中,他只是说:“我先睡一觉。”就摇摇晃晃地到卧室去了。
小飞很快睡熟了。如苹高兴得淌着泪,说小飞一定累惨饿惨了,赶忙做鸡蛋挂面。面做好,她又不忍心喊醒小飞。青云在卧室里,用湿毛巾小心地擦着小飞的脏脚丫,又小心地把小飞的挎包从他身下摘下来,里边除了一些干粮,还有一张很精致的弩弓。
全家人都高兴,小飞回来大家就有依靠了。小飞吃了鸡蛋挂面,又接着睡。全家人也陪他睡。然后脑震又来了,把大家从梦中折腾醒。虽然难受,但大家都习惯了,只是脑袋显得更为昏沉。小飞看来比大家更难受,还光着脚跑到卫生间吐了一阵儿。从卫生间回来他愣了好长时间。大壮盯着他看,担心地问:“小飞你咋样?小飞你是不是也变傻了,像我一样?”
大壮真是个傻子,这话说得全家人都难受,小飞更难受。小飞锁着眉头说:“是的,我也变傻了,我的智慧之火快要熄灭了。我特意跑回来,全家人抱成团儿,说不定那团火还能多燃几天。”
青云怯怯地问:“你是不是要跟我们回乡下去?那我也去吧,我爹妈没了……”
小飞疑惑地看她,如苹心酸地解释:“小飞啊,你青云姐的爹妈都失踪了。让青云跟咱们一块儿走吧。”
小飞点点头,“青云姐,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吧。”青云哭了,不过那是欢喜的泪水。
三天后,全家人背上了干粮、火镰、刀、棉衣和那把弩弓,还有家里能找来的所有铅笔、几个笔记本。小飞说,得有一个人专门记日记,不能忘了写字,要是把写字都忘记,那就彻底变成野人了。咱们得把这些日子记下来,也许几百几千年后会有人看的,那就是一个氏族的历史呀。靳强说:那就由你来记吧,我们忘了不要紧,只要你没忘。如苹要锁门,小飞摇摇头说:妈,用不着锁了。如苹想了想,叹息一声,把钥匙放到客厅鞋柜上,让门大敞着,走了。
他们走了几天几夜。有的城市着了火,烧红了半个城,没有消防队来救火。公路上、野地里,无主汽车到处都是,也有从天上摔下来的空中自行车。火车都整齐地停在车站里,但火车站也死了。路上有一群人见靳家人背的东西多,凶狠地过来抢夺。小飞恶狠狠地取出弩弓,一箭射去,扎在领头人的肩头,鲜血顺着箭杆往外涌。那群人被吓跑了。如苹小声说:“小飞,小飞,吓跑他们就行了,可别弄死人。”
小飞声音很硬地说:“妈,我知道。只要能吓跑,我就不弄死他们。”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的东西,青云有点儿被吓着了,胆怯地偷偷瞄他。
他们一路走着,不分白天黑夜。脑震来的时候反正走不了路,他们就窝在什么地方休息,歇过劲儿再走。脑震越来越重,但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头疼、呕吐、恶心、脑袋越来越木,但反正死不了。第五天他们来到黄河滩,很远就看见河滩上座着一个巨大的东西,是一艘飞船!大得像一座山。透明的椭球形双层壳体,磁力加速线圈沿纵向排列,就像哈密瓜的瓜纹。他们虽然很累,但止不住强烈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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