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破官兵佛珠逞凶 拖坚城粮草用计 (第2/3页)
山,将炮车载了一座劈山铜炮,数十名炮手推上山去,四面下了桩索。因雷横已故,宋江便教小旋风柴进权任主炮手。柴进早已对准了照星,将火药、炮子、门药都装齐备,只等宋江一声号令。宋江引着所部众将出了营外督看,按下慢表。
且说方天定正于房中同凤仪这婆娘打暖,却见穿云猴张道原自城上返回,撞入殿中,连忙整顿衣衫,出来迎接。方天定道:“张将军可有要事相报?”张道原道:“启禀大王,那城外宋兵修建了无数道观,内置大炮,臭不可闻。三军兵士尽是披头散发,貌若鬼神。想来有诈,故而来此禀告。”圆通和尚听罢,大笑道:“原是如此,我晓得了。”方天定道:“大师父可知宋军意图作甚?”圆通和尚道:“想必是知我佛珠威猛,意图依仗污秽之物阴阵克制,简直笑话。”方天定道:“既是如此,大师父可有计策在手了?”圆通和尚道:“且请大王于三军之中择选生辰为吉阳之时五十人众,交与老僧便好。”方天定便传令,命宝光如来邓元觉、狂獒狗贝应夔两员将佐,领那精挑细选的五十人共同剃发沐浴,戒斋半时,于城中正盘腿席地而坐,禅念地藏经文。圆通和尚自也盘膝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也在吟诵佛经,只等宋兵前来叫骂出战。
且说当下宋江兵马已是准备完好,便令柴进开炮,一面严整部伍,只等得胜杀入杭州城中。柴进领令举火,三军响一声喊,火机落处,只见火门内的火光,耍耍耍放花筒也似的冒出来。柴进大惊,识得炮要炸裂,忙不跌的滚入山下土坑内去了。只听得一声响亮,大炮崩炸,天摇地动。那些炮子铜片,满空飞开,反把自家军士伤了数百人。那些炮手逃得慢的,尽被炸死原地。宋江大叫得一声:“苦也!”幸喜柴进脱了性命。宋江便问柴进是何缘故,柴进道:“炮内毫无毛病,想必是这城中妖法利害,炮不能伤。”吴用道:“既是如此,我想这妖法最惧秽污,何不将炮子污了打去,何如?”宋江道:“军师说的有理。”当又取了好些猪狗血、人马粪、大蒜汁,将那石弹污染了,仍叫柴进带人再装起一座红衣架海炮,炮上也涂满了秽物,腥臭难闻,依就举火开炮。这番不比前香,柴进早已备防,只将那药线接着火门,点火之人早已避开。宋江与众人都立在远处观望,只见药线着到火门,那火药依就冒出来,不多时一声响亮,大炮依然炸得粉碎,杭州城池照旧安然无事。也幸柴进早有防备在先,这回亦是不曾伤了阵上兵士。宋江见此只得悻悻收兵。
方天定眼看宋江退走,大喜道:“大师父真乃佛祖在世,区区一下便让宋军退却!”圆通和尚道:“非也,这宋兵既是仗此必胜之计,怎会轻易舍弃,必会再度攻来,需按我这般。待胜了这仗,老僧就要归乡。”便对方天定耳语了一番,方天定听完亦是大喜,连忙部署下去。
果然才过半晌,宋军又是再度大举杀来,直扑杭州城下。领头大将乃是梁山好汉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副将乃是杨雄、裴宣、李云、张青、杜迁、宋万。众好汉领兵杀至杭州城前,却见早有一彪南军把着道口,中出一人,正是圆通和尚。圆通和尚厉声大喝道:“尔等焉敢再来此送死!”张清对众人道:“这贼和尚不比寻常,此番既知我大队来攻,却敢在此路口领兵迎战。我若与他斗兵,未知虚实,必不得利,不如与他斗将。”便对董平道:“兄弟可当先出去,斩他一将,先杀他个下马威,只是切记小心其佛珠凶狠。”董平道:“兄弟且宽心,俺去去便回。”张清便点兵将,一声令下,杀将而来,这董平头戴凤翅银盔,身穿麒麟青袄,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仗一对铁枪,当先出阵。三通画角,两阵对圆。圆通和尚见董平相貌非凡,便也提起三分精神,只是拔腿迈步,两下蹿纵到核心。董平一见,提起双枪,大喝道:“便是你这贼秃驴连害我数位兄弟!”圆通和尚喝道:“你这梁山不知忠贞好歹,执意助那无道昏君,便是剐喂狗彘,亦不足为惜,还焉敢在此出言无礼!”说罢,举起金禅杖便朝董平前胸打来。董平连忙挺起双枪,招架来还。二人步马相交,三般军器化作一片金光。这头一片鼓角之声,震天盈地;那侧两道人魔呐喊,鬼惧神惊。只见枪来杖往,杖去枪迎,一边使高僧威风,一边逞撞直勇猛,足足战了七十余合,不分胜负。两阵上多少士卒,都看得呆了。
梁山众头领正见董平鏖战圆通和尚不分胜败,正欲要上前助战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却见左右两旁竹林之中各自杀出一彪南军,左侧大将乃是宝光如来邓元觉,如何模样?但见:
烈天猩红直裰,虎筋打就圆绦。
七宝璎珞数珠,九环鹿皮僧鞋。
香线金兽掩心,铮光浑铁禅杖。
俗名邓元觉者,如来天降宝光。
右侧大将乃是狂獒狗贝应夔,如何模样?但见:
拂菻落发入禅林,南国再无清净心。
灵山莲台闹法堂,风高放火杀人心。
辱佛道,谑西经,镔铁戒刀冷阴阴。
勒揭谛使回金杵,狂獒骁犬贝应夔。
鲁智深道:“这一汪直娘贼果是有埋伏在此。”当即手舞水磨禅杖,直扑邓元觉。邓元觉亦挥浑铁禅杖来战。银蟒飞腾,玉龙戏跃,杀气弥漫,牛斗星寒,数十合难分胜败。鲁智深见邓元觉较前番交手时又有些不同,怒将禅杖盘旋点搠,只是伤不得他一分一毫,只好暗暗叫苦。贝应夔识得梁山阵中菜园子张青,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内中亦有一段来由。
原来这贝应夔祖贯乃是拂菻国人氏,乃名将贝利撒留之后。唐亡时其祖远走至西域,改汉姓为贝,以传播佛经为业,兼习各路兵法武艺。传至贝应夔一代,便进入土中原之地。一日贝应夔与师兄古榕途径孟州,于十字坡上一家酒店暂歇。不想中了店中那双鸟男女的奸计,吃酒中蒙汗药麻翻了。那古榕因生的面白肥胖,惨遭两个刀俎切作馒头馅,连身上衣甲兵器也夺去。贝应夔却是生得瘦弱,只好命火家把去填河。因贝应夔恰好偶感风寒,当夜吃的酒少些,途中幽幽转醒,知晓中了招。奋力挣开绑缚,从那火家身上夺了把朴刀,胡乱剁砍,登时结果了性命。又折回店内,一通乱劈,将一伙恶汉尽都超度了。那婆娘还有些凶悍之气,挺刀来迎时,却被贝应夔一脚踢翻在地,又是一刀将其了账。待要寻那丈夫菜园子张青时,早已不见踪影,原是点火烧了店面,星夜自投梁山泊鲁智深落草去了。贝应夔原地捡拾了两件破衣兵器,就地埋冢祭拜了古榕,立誓此生要除得四海贼人为之报仇雪恨,不表。
当下贝应夔挥刀自与张青交战,一气大战二十回合,张青早是力怯。官军队中走出行者武松,见义兄危急,慌忙邀住便斗。贝应夔见了武松身上装束同师兄一般,又是十分惊异。原来昔日武松血溅鸳鸯楼,张青为助武松逃难,孤身下山三入死牢,又教武松冒认了先前结果的那头陀度牒,连同一身行者装束,穿戴至今,竟与古榕一般模样。贝应夔手不停歇,武松挺刀便上,二将均使戒刀,又是五十回合没个胜败。余下杨雄、裴宣、李云众将,各也奋勇大战。圆通和尚眼看战事胶着,便照旧一收禅杖,望乱军丛中逃去。混战之中,没羽箭张清一飞石将辣天魁汤逢士打下马去,青眼虎李云赶上去捉了。双方又是混战半晌,各自收兵退回。方天定在城上看见圆通和尚前后打杀擒了官军无数,又命摆下酒宴,庆贺圆通之功。有诗为证:
圆通神手拨天关,暗里能将佛珠盘。
梁山好汉折打坏,脚瘸手跛丧神官。
且说宋江见董平、鲁达等人兵败归来,先派了鼓上蚤时迁,将汤逢士解赴童枢密军前,静待审讯。又差人去杭州处打听徐宁消息。次日,只见小军来报道:“杭州北关门城上,把竹竿挑起徐宁头来示众。方知道已被贼人杀害了。”宋江见报,好生伤感。每日盘腿坐于帐中,只与吴用长吁短叹,却寻不得破敌之法。这日倒见一人走入帐中,恳切说道:“宋先锋,小将斗胆献有一计。”宋江看时,原是小将薛广基,曾师从花荣同门,也习得一手好箭法在身。宋江道:“你有何计?”薛广基道:“前日战那贼和尚之时,小将亦是随从军中,觉察着那和尚每打佛珠之前必自身上取下一酒葫芦豪饮,或可以此破敌,来日便请先锋驱兵叫骂,引那贼和尚出战,小将自躲在暗处以火箭射掉他那葫芦,甚能引火烧身,必可得手。”宋江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百分把握?”薛广基道:“小将愿领军令状,如若不能成此一事,甘受炮烙之刑!”宋江道:“好,宋某便允你一试。”当下就点玉麒麟卢俊义、白玉龙史斌、神行太保戴宗三人领兵三千,并着薛广基一同杀奔杭州城下。
只见杭州城上号炮响亮,鼓角齐鸣,圆通和尚此番本不愿出战,禁不住方天定、凤仪盛情难却,只得咬死牙关,出马迎敌。方天定命邓元觉、圆通和尚、凤仪、赵毅四位英雄一齐上马,缓缓出城,就在城前列成阵势。却好两阵对圆,各把强弓劲弩射住阵脚。三军呐一声喊,梁山阵上史斌一马当先,纵出垓心,高声叫道:“杀俺兄弟的贼秃驴,速速上来吃俺一棍!”对阵凤仪见梁山此番又是整军来战,分外小心,回头顾众人道:“此番梁山人马损兵折将,竟还敢来战,想必有诈。” 只见赵毅大吼道:“姐姐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将要出马,只见背后一员虎将亦是镇声叫道:“赵将军不须费心,待贫僧去斩这贼人。”众人看时,正是宝光如来邓元觉。邓元觉舞动铁禅杖,直奔史斌。史斌展开一杆蟠龙棍,敌住邓元觉。两个棍来杖往,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只见身后玉麒麟卢俊义跃马而出,高叫道:“史兄弟不须费手,待卢某来斩这秃驴!”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直取邓元觉。那边赵毅见史斌本事虽是略逊邓元觉一筹,对阵却又添了一员天神猛将,忙带刀出阵。凤仪恐赵毅有失,亦挥一条五毒长鞭,纵马而出。战场上五筹英雄好汉,各奋神威,大呼酣战。卢俊义以一战二,本领原敌得过,只是提防凤仪鞭上剧毒与赵毅飞刀,未曾施展得开,因此斗了许久没个分晓。那戴宗本事虽只平常,却有一件神行术,在阵中来去如飞,甚是碍眼。那边圆通和尚见了,连发二珠,却均落空了。看官听说,自这妖僧习得佛珠之法,还未曾受到此等羞辱。故而无名之火冒起数丈,提起金禅杖便要打戴宗。
五人兵器只如五条神龙般飞腾出没,两边阵上都看得目眩心骇。薛广基早已在旗门边,看得分明,觑机只待一箭立威。那头史斌战得疲乏,换了一匹烈马,又换了条矛,再度扑入垓心厮杀。圆通和尚看这史斌再度扑来,料想已到时机,便自腰后摸出葫芦,待要饮时,不见薛广基左手上拉起一张宝雕弓,将箭搭在弦上,那箭尖早已抹了火芯桐油,薛广基施力拽开那弓,正似一轮满月,端的虎口过肩,凤眼到铁,觑定了圆通和尚的手腕,飕的一箭射过去。霹雳声中,流星迸到,正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这圆通和尚刚把芦口凑至嘴边,那里料想到会有人射此神箭?不早不晚,不快不迟,那支箭矢正已射到圆通和尚嘴前。那葫芦口恰好也贴着蛤嘴,正得一箭擦起火来。圆通和尚一下吃痛,大手一挥,又反把酒水溅了满身。正是引火上身,自寻死路。
看官,你道这圆通和尚前番缘何要走,又缘何不愿出阵?原来圆通和尚入城前曾自卜一卦,虬占此去虽有一番滔天富贵,却不得贪恋,数日后就有血光之灾,须远离才可脱难。凤仪一伙虽是憎恶圆通,却要图那足以盖世机密,也不肯放其出城。这贼婆娘已知宝匣存于方天定卧房,恐夜长梦多,只好借官军之手,斩草除根。后阵中贝应夔手足无措,环顾左右,只叫道:“水来,快运水来!”王仁几个故作充耳不闻。霎时,圆通和尚只如一火人般烧焚阵前,众人丝毫救他不得。过不多时,空留一地烬灰耳。宋军气势大振,一下猛攻,南军死伤无数,只得再度退回城中。有诗叹曰:
助逆嚣扈岂久安,顺天讨宵靖康瀚。
今日圆通受炮烙,九朝匪徒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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