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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黑山峡上乱云飞 小水村里虎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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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黑山峡上乱云飞 小水村里虎狼毒 (第3/3页)

就开了春,冰雪消融。朱全富便和朱全义过小水打磨地。

    那朱全德见家里有了主事人,索性把一切家务丢下,独自出外,三五天回来一次,不知干些什么营生。

    那朱全富朱全义都是有苦心的人,如今重回小水,哪肯偷懒,只几天工夫,便将田地收拾齐整,只等下雨。

    话说那打拉池有个商人,欲送一批货物到贾崖,因伙计病了,缺个赶牲口的,就想临时雇一个。

    谁知朱全富出外,恰恰碰上,就想挣几个饭钱,于是商量好了价钱,随驼队出发去贾崖。

    那驼队从打拉池出发,沿屈吴山畔南行。过了五六十里路,就见前面一道砂河横贯东西,沟畔边隐约有几户人家。再看沟里,有一个井台。

    那带头之人就命喝停牲口,到井台边饮水。原来那井口有现成的索子木桶,众人就七手八脚打上水来,真个是干净清冽,晶莹透亮。

    朱全富暗中道:“有水就能活人!这是个活人的地方。”

    一时动身,上了沟畔,但见那山顶上山头相连,十分平坦,谓之曰“塬”,乃天地造就的二阴田地,极能保墒。

    朱全富心里想道:“我若在这里有几十亩地,何愁衣食?”

    他这里胡思乱想,就听驼队中有人言道:“这下程家田宽地广,就是人少。这里的程老爷四处找长工,寻了多少人,就是没有个行家,耽误了多少庄稼。”

    朱全富听见,才知这里叫下程家。他一路观瞧,但见沟连沟,岭连岭,沟底清泉流,岭上白云飞,心里愈发爱慕。

    一时到了贾崖,交割了货物,返回小水。

    噫!也是他灾星未去!刚进庄来,就见那草垛边围坐一群人,仔细一看,却是张家一帮子弟。

    朱全富心知不妙,忙转身就走。谁知那些人人多眼杂,早就看见了他。其中有个撑头做主的,叫张仁世,见了朱全富,大叫道:“朱老二,你犯了案,还敢回来。”

    朱全富不理。那张仁世便火起来,喝道:“快将他围起来!”

    朱全富听见,转身就跑,哪知脚下一滑,“吧唧”一声,摔了个爬扑。

    张仁世看看全富,牙根咬得粉碎,发狠道:“你一家无法无天,打死我家姑娘。今日不把你伺候舒服了,我愧对你家祖宗。”

    言罢,去那草垛边溜达溜达,寻回一条扭头歪把的镰刀来,冲众人道:“久不见面,无以孝敬,且替他刮一刮胡子,剃一剃眉毛,打扮秀气了,莫叫失了身份。”

    那些无良子弟平日里惯会为非作歹,专攻害人之法,听见他发令,一拥上前,好似众犬扑肉一般,将全富掀翻在地,七手八脚摁住。

    又有一泼皮接了镰刀,便来为他剃眉刮须。全富身孤力薄,莫想动弹分毫,没奈何,只得强忍疼痛,任他欺凌。片刻之间,早被人家将胡子眉毛剃得干干净净,乍一看,就似没熟透的籽瓜蛋,溜光瓦亮。

    张仁世端详良久,笑道:“都说‘佛要香烟,人要打扮’,朱兄弟这一修理,果然清俊至极!”

    他得势不饶人,对着南风拌嘴——只管说风凉话。谁知全富气贯顶门,趁人不备,一骨碌爬将起来,向前拼命一冲,一头正撞在张仁世怀里。张仁世猝不及防,被撞得直飞出去,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众人大惊,蜂拥上前,揪胳膊摁腿,把全富又按倒在地上。

    张仁世被摔得浑身酸痛,坐在地上半天才喘过气来,拍大腿道:“好一个不识耍的犟驴子,剃你几根杂毛便恼了!罢了,将他那头脸照旧还给他吧!”

    众人叫道:“你被撞昏头了!有道是‘泼水难收’,剃了的毛发焉能再长上?”

    张仁世发狠道:“你们又不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哪里叫你们去长了?给他画上不就行了?”

    众人道:“你为难人!要给他描眉画须,这荒郊野外哪来得墨汁毛笔?”

    张仁世道:“蠢材!蠢材!非要去寻什么墨汁毛笔?那田埂下有现成的猪屎狗粪,撒点尿掺合掺合,找根树枝蘸上,凑合着画个人样就行了,谁要你那么认真?”

    众人恍然大悟,齐竖大拇指道:“果然有见识,非一般人可及!”

    便有一泼皮去那粪便前,解开裤带,挤金汁子一般遗了一点小溺。又拾一根树枝捣拌捣拌,剜了一疙瘩,来给全富描眉毛画胡须。一时臊气钻七窍,臭味冲天灵。

    全富几时受过这等欺辱,霎时气迷心窍,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那张仁世一见却也害了怕,道:“不好!不好!这穷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等脱不了干系?算了,放开他,叫他去吧!”众人听他一说,只得放开全富,吵吵嚷嚷,去了。

    朱全富半天才醒过来,挣扎着回到家。朱全义看见,惊问:“二哥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朱全富唉声叹气,将缘故叙说一遍。朱全义道:“二哥压压气!等我四哥回来,让他替你做主。”

    朱全富无奈,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次日,朱全富去地里溜达,刚到地头,就听见吵闹声一片。朱全富便知道不妙,急掉头就走,没走两步,已被张家一干人赶到身边团团围住。

    那张仁世指着朱全富道:“真正山不转水转哩!老天有眼,让你这穷损鬼又落在我手上。”

    朱全富性犟,哪里怕他?跳将起来,喝道:“姓张的,你狗仗人势不看前程!就算落在你手里,你又能把爷怎样?”

    张仁世见他骨头硬,不怕死,眼珠一转,寻思一回,顿时计上心来,笑道:“我知道你是条好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可惜愚昧不灵,火气甚大。爷我今日为你降降火气,通通经络。”言罢回过头来对众泼皮道:“这位朱二老爷肝血燥热,心火上升,快将他揎剥干净了,晾晾风,透透气,叫他凉快凉快!”

    朱全富闻言便知不妙,不由害了怕,一回身,拔足就跑。众无赖早有防备,呼喊一声,按肩头,扯臂肘,踩脚脖,三抓两拽,放翻在地,将衣衫鞋子几把扯去,只剥得赤条条一丝不挂,光溜溜全身裸露。

    张仁世捏着下巴,“嘎嘎”笑道:“爷我今日忍心好,且放你一条生路,快快回家去吧!”言罢弃了朱全富,拿了剥下的衣裳鞋子,带打手嘻嘻哈哈嘲笑而去。

    单说朱全富自降世以来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在那里赤身裸体,又羞又愧,又怕路上有人过来,没奈何,只得躲进山沟胡同里里避羞丑,只露出一颗脑袋听风声。

    谁知气候变化无常,忽然间南风骤起,阴云密布,俄尔水雾弥漫,阵雨飒飒。朱全富身无遮拦,上下湿透,直冷得牙齿乱抖,浑身颤栗,好不凄苦!后人又有古风叹道:

    乾坤昏暗路不平,

    犬吠狼突逞毒凶。

    寒云也有为伥意,

    化作冷雨嗤浮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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