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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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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上) (第2/3页)

出三十多例,其中有肝、肾、胆、肺等疑难杂症,向舒南城进言道,世叔,我看世叔和张先生等前辈用医用药半年有余,受益匪浅,每一味都不虚妄,而且下药度量程序十分讲究,辩证一说,充分体现。但是晚辈仍感欠缺,其实许多病症,内治固然治本,但若配以外部发力,往往可以速见神效,且减缓元气损伤。

    舒南城听闻此言,心中为之一动。内病外医,也正是他多年悉心揣摩的课题,只是理论上没有依据,临床缺乏实例,生怕无的放矢,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过去他了解的内病外治仅限于拔火罐、刮痧之类。凭多年行医经验,他知道郑霍山并非妄语,而且已有迹象表明,这小子在这方面已经掌握了可作依据的学说,甚或有了临床经验。

    舒南城说,好,霍山,你不仅开窍了,而且入门了,更难得的是深入了。内病外医,很有学问,我希望你有所建树。

    郑霍山说,有世叔耳提面命,我想应该能够摸索出一些经验。

    从此之后,舒南城对郑霍山更是刮目相看。坐堂时就让郑霍山侍立左右,望闻问切之余,一老一少切磋外治之法。两个人后来还合作创造了驰名江淮的五极针法。

    02

    程先觉因保护和抢救慰问团领导而且负伤,立了个二等功,伤愈归队后官复原职,再次被任命为705医疗队的副队长。

    汪亦适和舒雨霏跟随安至深暴动成功后,辗转回到了一三五师驻地。经过短暂的审查,政治上清白,行动上有功,都受到了表扬。但是有一个问题让舒雨霏耿耿于怀,他们归队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医疗队,而是留在一三五师后勤机关。集中营回来的同志十六个人,编成了一个随营学习班。战斗间隙,政治部的同志来讲课,还是不厌其烦地了解情况,还有点继续审查的意思。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养,舒雨霏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精神气又足了。不知道是在集中营里装疯装出了习惯,还是精神当真受到了刺激,这位大姐的脾气明显见长,动不动就打抱不平。在接受审查期间,她居然把一三五师派来审查的干部骂了一顿,骂人家没良心,“老子在敌人窝里差点儿送命,他们这些后方的人倒好,吃饱了喝足了,神气活现地来整我们这些功臣来了。好像他们就是坚贞不屈,他们就是组织。我们这些吃了千般苦、受了万般罪的人,反倒成了怀疑对象。亲痛仇快啊!”

    汪亦适说,大姐你也用不着计较,这不是哪一个人想整我们,这恐怕也是组织程序。

    舒雨霏说,什么组织程序?看看他们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他们到集中营里蹲几天试试,能不能经得起毒打,能不能保持气节,还很难讲呢!他妈的就连程先觉跟我们说话也是公事公办的,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什么要相信组织,一副官腔了,什么玩意儿!

    汪亦适默然。

    在接受审查的日子里,肖卓然和舒云舒也到随营学习班来看望汪亦适和舒雨霏。肖卓然倒是不打官腔,反复说,你们受委屈了,都怪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的组织指挥不当,不光让你们差点儿送命,还有委屈。我惭愧。

    舒云舒说,大姐,亦适,你们要想开点。我们相信你们的气节。但是,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们是在队伍之外。只要你们把在集中营的表现说清楚、说充分,你们就是功臣。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不能夸张,也不能隐瞒,一个细节失真,后果就不堪设想。

    舒雨霏说,老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要夸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就是要给你说说我们坚贞不屈的斗争经历,就要给你们说说我们忍辱负重的过程。在集中营里,我装疯卖傻,放弃人的尊严,丢丑现眼,就是为了保住气节。亦适韬光养晦,委曲求全,为暴动做了大量的关键性的工作。暴动回来的三百二十二人,有目共睹,还审查什么?难道进了集中营就一定是叛徒?太不尊重人了!早知道回来还要受侮辱,他妈的我当初真的不如自杀!

    舒雨霏说激动了,滔滔不绝,瞪着眼睛,像个村妇在骂街。舒云舒吃惊地看着大姐,有点不知所措,把求援的目光投向肖卓然。肖卓然说,大姐,别冲动好不好!我们都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说话要讲道理,要有理智。

    舒雨霏一声冷笑说,理智?你们没有受过那份罪,没有受过那份屈辱,你们当然理智,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站在你的位置上,我比你还理智你信不信?

    肖卓然的表情有点难堪,向汪亦适看了一眼说,亦适,你看这件事情闹的,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们,反而成了出气筒了。

    舒雨霏说,我们问心无愧!谁也休想对我们居高临下,休想!

    肖卓然和舒云舒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什么。

    汪亦适走近舒雨霏说,大姐,卓然和云舒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动气,事情总会搞清楚的。姐妹之间不要伤了和气。

    舒雨霏看着汪亦适平静的样子,瞬间就变了口气,温柔且妩媚。舒雨霏说,亦适,你是个读书人,我是怕伤你自尊心啊!我不跟他们斗,你就更委屈了。

    汪亦适淡淡一笑说,大姐,我是个读书人,但我不是个书呆子。我能经得起!

    这次会见之后,肖卓然和舒云舒再也没到随营学习班来了。舒云舒对肖卓然说,大姐真是变了,可能是在那边受到刺激了,我怀疑她真的有点神经兮兮的。

    肖卓然说,你看出来没有,大姐现在只听汪亦适的话,哪怕她在骂娘,汪亦适一句话就能让她心平气和。她口口声声地我们你们,俨然同汪亦适是一条战线了。

    舒云舒说,我也看出来了。卓然你说,大姐和亦适之间会不会……

    肖卓然说,完全有可能,患难见真情啊!

    舒云舒说,可是大姐比亦适大三岁。再说,我们舒家和汪家是世交,亦适自小就是把大姐当做姐姐的。如果成了那种关系,我觉得,我觉得……舒云舒字斟句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肖卓然说,你觉得什么?你觉得不合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舒云舒说,我也说不清楚,可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肖卓然说,我倒是觉得你的这种感觉不对劲。大姐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早就该嫁了。亦适和我同年,也是当婚的人了。他们如果能够在一起,应该是一件美满的事情。

    舒云舒说,大姐个性刚强,脾气古怪,我觉得她和亦适在一起好像不太匹配。

    肖卓然说,大错特错!什么叫匹配,难道你希望大姐也找一个个性刚强、脾气古怪的人,那才叫匹配?那不把家当战场了吗!

    03

    板门店谈判之后,志愿军部队陆续回国。

    一三五师参加了第五次战役,并在远程配合了上甘岭战役,肖卓然率领705医疗队到一线保障。

    在维丽基地暴动中,安至深指挥大家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汪亦适什么也没有要,连手枪都没有要一把,但他还是发了大财。战斗结束后,他向安至深请求,给他一个排的兵力,帮他抬医疗器械和药品,X光透视机、呼吸机、抢救机搞了一堆,连氧气瓶都运了回来。这些东西在第五次战役中派上了大用场,有了这些先进的设备,汪亦适就如鱼得水了,手术精确率自不必说,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审查结束后,医疗队的工作不仅得到一三五师的肯定,而且再次得到了兵团首长的表扬。肖卓然在战场上宣布汪亦适火线入党,也被认可了。肖卓然十分亢奋。有一次居然跟舒云舒说,看看,什么叫坏事变成好事,汪亦适就是。虽然被美军抓去关了大半年,可是你看,不仅把美国鬼子的技术学来了,还弄回来这么多洋玩意儿,汪亦适简直就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如果大家都能像汪亦适这样,我巴不得再搞两次突围,再被他们抓去几个人!

    舒云舒说,这话可不能往外说啊。我大姐倘若知道了,又该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上甘岭战役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三五师就接到预先号令,做了凯旋归国的准备,705医疗队奉命随行。直到这个时候,汪亦适和舒雨霏等人才回到了705医疗队。随着他们回到医疗队的,每个人还有一张组织结论:经调查了解,某同志在离队期间,未改变立场,未丧失气节,未发现异常表现,经受了残酷考验。某某某同志为暴动归队作出了积极的贡献。经一三五师政治部研究决定并报上级政治机关备案,某某某同志仍回原单位工作,职级待遇同前。在汪亦适的档案里,还多了一张卡片,那便是肖卓然在战场上宣布他火线入党的记载。

    如此以来,汪亦适和舒雨霏等人就算正式归队了。第二天,705医疗队就上了火车。

    这一路上,火车上的人真是百感交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内也有不同的想法。有激动、庆幸、向往、思念,也有悲伤。

    汪亦适独坐一隅,两眼投向窗外,目光有些空洞。他的手里捏着一团酒精棉球,下意识地擦着手背手指,一遍一遍地擦。似乎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始有了安全感;直到这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活着回来了;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始有了生活的求知欲望。他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梅山老家的父母、庭院里的栀子花、705医院的就医咨询室……

    还有皮箱里的那套白色的西服。

    这套西服,自从那年舒云舒把它送给了他,他只穿过一次,照了一张相,就再也没有穿过了。它在皮箱里,跟着他辗转到江淮各地,又来到了朝鲜战场,红河谷突围的时候,他没有丢下它。高栗营撤退时一度丢失,但是被骡马驮了回来,舒云舒把那个皮箱保存起来,最终又回到他的手里。他现在已经拿不准还合不合身了,他好像瘦了。即便仍然合身,他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穿了。

    将来,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将来应该是美好的,就像歌里唱的,将来的天是明朗朗的天,将来的地河清海晏,将来的大别山姹紫嫣红,将来的皖西城阳光明媚,将来的生活应该飘荡着欢歌笑语。

    可是,可是……汪亦适此刻的心里并没有欢歌笑语,居然还有一丝淡淡的怅惘,像是飘在心头的云絮,时隐时现,若即若离,萦绕飘浮,挥之不去。

    肖卓然过来了,看看汪亦适手里攥着的酒精棉球,再看看他投向窗外的目光,挨着他坐下。

    亦适,你在想什么?

    汪亦适断开思路,扭头看看肖卓然,淡淡一笑说,千头万绪啊!

    肖卓然说,有没有想到一件大事?

    汪亦适说,未来的一切,对我来说可能都是大事。

    肖卓然说,你看,这窗外快速倒退的松树,这扑面而来的热风,这天高云淡的山川河流,都在向我们欢呼。我们伟大的新中国,正张开博大的胸怀,迎接我们这些赤子啊!

    汪亦适笑笑。

    肖卓然说,工作,工作,我现在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两个字。没想到刚解放,就被派到战场上了。两年多啊,如果不是战争,这两年多的时间我们要做多少事情啊!我们完全可以把705医院建设成像苏联老大哥集体农庄那样的医院,设备齐全先进,病房窗明几净,人员训练有素,环境美如花园。

    汪亦适说,不是还有丁院长他们在后方搞建设吗?

    肖卓然说,哈哈,他们不行。他们是老革命不错,打仗可以,建设医院不行。我们有了国家,有了政权,有了经济,就不能再搞那种游击医院了。一切都要按照苏联老大哥的先进样式来。

    汪亦适有点意外地看了肖卓然一眼,没有说话。

    肖卓然说,亦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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