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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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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玖 (第2/3页)

转弯处等着,待盯梢者走近时,突然迎上去,将一瓶纯净水递给他,说这是用四枚一元硬币买的。说完,曾本之扭头就走,直到接近自家小区时才回头看一眼,盯梢者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暑期已经结束,学校又开学了,曾本之回家吃过午饭,在沙发上歪着眯了一小时,又在书房里对着曾侯乙尊盘的黑白照片发一个小时呆,接着便同安静一起出门。到小区门口后,安静向右拐,去学校接楚楚;曾本之往左边走,今天是星期一,他要去东湖边的老鼠尾看看能不能收到用甲骨文写的第三封信。

    夏天还在武汉三镇上空盘旋,那种试图攀上四十度高温的劲头却没有了。从水面上吹来的清风与湖岸上的热浪交锋的次数越来越多,此消彼长、一进一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柳树低垂的细叶尖上已经看得见秋天即将到来的暗示。不远处,那一溜排了七棵的粗大的桂花树,急着想开花的样子,好似行将五十的女人突然发了情痴,老则老矣,摇曳的风骚丝毫不输青春少妇。夹带其间的两棵躯干与树冠都要超过桂花树的香樟树,却是邻家大嫂模样,大大方方,实实在在,有风情也只有努力从树枝和树叶的缝隙里去观察,才能欣赏到一丝一缕。而那股风吹不散,雨浇不湿,阳光晒不变味的樟脑香味,正如因为忙忙碌碌和勤勤恳恳而变得有点浓郁刺鼻的女人体香。

    可以断定,盯梢者就在两棵香樟之间站着或者坐着。这是曾本之唯一能想到的第二个人,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想象。暑假过后的星期一下午,“安静”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东湖边的老鼠尾了。曾本之的目光每次遇上那几片蚌壳,都有碰撞之声响起,像是投在那几片蚌壳上的阳光,带着呼啸反射到空中。仿佛之中,奇妙的感觉有很多。曾本之渴望将某种声响听成一个人的脚步声,准确地说,是邮递员的脚步声。

    四点了,没有。

    四点十分,也没有。

    四点二十分,还是没有。

    四点三十分,仍然没有。

    四点四十分,继续没有。

    四点五十分,肯定没有。

    五点整时终于有零乱的脚步声传过来,却不是曾本之所希望的。那是按武汉市新近规定安排的巡湖员,说是为了保护湖泊,可这家伙每次走到老鼠尾一带,都要拉开拉链,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东湖里拉一泡尿。如此丑陋的声音一响,便宣告老鼠尾岁月静好意境的终结,也是只属于曾本之的失望归途的开始。

    一进家门,楚楚就扑上来抱着曾本之,问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下周三学校要开新学期首次家长会,他希望妈妈去,班主任也希望妈妈去。曾本之想也不想就说,最迟这个周末,妈妈一定会回来的。楚楚高兴地跳了起来。安静却在一边发愁,曾本之敢如此果断地答应楚楚,万一曾小安回不来,就太伤孩子的心了。曾本之就将给郝文章寄信的事说了一遍,连内容都说了。

    为了让安静放心,曾本之还将《春秋三百字》写在纸上。本以为安静看得一清二楚了就会放心,不料结果正好相反,安静数落曾本之,像这种没有时间地点人物,言之无物,言之无人,言之无事的文字,如何能让曾小安带着郝文章回来?曾本之明白自己说出任何理由安静都不会相信,唯一能让她少说话或者不说话的只有打赌。他一点余地不留地说,这个周末,如果见不到曾小安的人,自己就去黄州城外的禹王城,将曾小安,还有郝文章请回来。

    听了这话,安静才闭上嘴去了厨房。

    曾本之进了书房,两道目光刚放到曾侯乙尊盘黑白照片上,就听到噼噼啪啪的一串脚步声穿过客厅来到书房门口。

    安静人还没有露面,质疑声就让曾本之身心为之一震:“不行,你说的那事绝对不行!”

    曾本之望着有点气急败坏模样的安静:“你小点声,别将楚楚吓着了。”

    安静压低声音说:“你说请郝文章回来,绝对不行!”

    曾本之愣了一下说:“对,这事确实不能草率,至少得先在楚楚面前有个交代。”

    安静说:“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你自己在社会上的影响很大,哪能不明不白地说换女婿就换女婿,这事得在大家面前有个说法才行!”

    安静的想法当然正确,如何安顿郝文章,这个问题让曾本之想了整整一夜。早上起来,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他有些困,便趴在桌面上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曾本之心里就有了主意,为此,他提起笔给郝文章写了第二封信。

    公元前七〇六年,楚伐随,结盟而返;公元前七〇四年,楚伐随,开濮地而还;公元前七〇一年楚伐随,夺其盟国而还;公元前六九〇年,楚伐随,旧盟新结而返;公元前六四〇年,楚伐随,随请和而还;公元前五〇六年,吴三万兵伐楚,楚军六十万仍国破,昭王逃随。吴兵临城下,以‘汉阳之田,君实有之’为条件,挟随交出昭王,昭王兄子期着王弟衣冠,自请随交给吴,岂知随对吴说:以随之辟小,而密迩于楚,楚实存之。世有盟誓,至于今未改。若难而弃之,何以事君?执事之患不唯一人,若鸠楚境,敢不听命?吴词穷理亏,只得引兵而退。随没有计较二百年间屡屡遭楚杀伐,再次歃血为盟。才有了后来楚惠王五十六年作大国之重器以赠随王曾侯乙。

    接下来,信封上的格式文字与前一封信完全相同。

    昨天他在楚学院的收发室里领到一张金额超过两千元的稿费汇款单,所以,再次去邮局寄信的方式也完全相同。

    再接下来,曾本之要做的事就是天天去楚学院,上班时间没到,他就在办公室待着,下班时间过去很久,他还待在办公室不肯走。从周二到周五,到了周六,他还是老早就在办公室忙着给自己烧水泡茶,然后拿出那块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对准最好的角度,一个人细细琢磨。

    临近十一点时,走廊上忽然有动静,先是电梯到达的响声,然后是电梯开门的响声,往下是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就到了门口。曾本之抬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楚学院的老门卫。老门卫怯怯地告诉曾本之,不是自己不尽力,而是实在拦他不住,被他硬闯进来。说完,老门卫往旁边一闪,眼前的男人变成了郝文章。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曾本之看了看郝文章,郝文章也看了看曾本之,四目相对时,郝文章已自然而然地走到曾本之面前。

    曾本之说:“你收到我的信了?”

    郝文章说:“昨天收到一封,今天早上又收到一封。然后我就赶回来了。”

    曾本之说:“我一直没有错看你,只有你能读懂我的心事。”

    郝文章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曾本之说:“半小时或者十分钟。”

    郝文章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曾本之说:“听小安的妈妈说,你在禹王城楚墓遗址上铺着彩条布,是不是老三口对你说了什么,你用彩条布做掩护,夜里悄悄地发掘?”

    郝文章说:“是的。我与他同囚室八年,前四年他一直防着我,以为我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后四年他不将我当杀手了,但也只限于成为两个有相同趣味的青铜器物的爱好者。老三口后来说,如果我再陪他四年,他会将自己晓得的秘密全部告诉我,让我成为高处不胜寒的青铜重器权威。前些时,有人让他保外就医。老三口一边说大事不好,一边心存侥幸地要我等他回来。为了不让我走,临出囚室时,他终于透露了这么一点,还说我在那里一定能找到可以震撼整个青铜重器学界的宝物。”

    曾本之说:“找到宝物没有?”

    郝文章说:“没有。可能先前是有东西藏在那里,但被别人抢先取走了。小安说老三口是骗子,可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在盗墓江湖中老三口已经算是最好的好人了。”

    曾本之说:“我同意你的判断。老三口没有骗人,但他不晓得埋在那里的宝物已经被他妻子华姐取走了。”

    郝文章说:“您怎么晓得的?”

    曾本之说:“因为那宝物现在在我这里!”

    曾本之挪开桌面上的几张稿纸,露出他先前一直在观看的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你拿去吧,它本来就是老三口送给你的礼物。我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我觉得这东西在你手里一定有点用处。”

    从曾本之手里接过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后,郝文章抢着看了几眼:“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能做出这些东西,就能做出曾侯乙尊盘呀!”

    曾本之说:“你闻一闻就晓得,这种气味是禹王城一带特有的。”

    这时,走廊上又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曾本之示意郝文章将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收起来。郝文章刚将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装进牛仔腰包里,熊达世就出现在门口。

    不请自来的熊达世带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人还没有进屋,便大声笑起来:“还是曾先生有魅力,坐在办公室里,想见什么人,就能见到什么人。不比我们,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就是见不到庐山真面目。若不是本人与二位有点缘分,只怕真要三生有幸才能见得着曾先生的高足呀!”

    一看对方上来就将目标对着自己,郝文章也不示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熊达世依然在笑:“俗话说殊途同归,文章先生没必要将话说死。”

    郝文章转身对曾本之说:“曾先生,学生郝文章因一念之差,造成如今这种天壤之别的局面,不过这八年也没有白活,我会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

    郝文章摆出一副往外硬闯的架势,他一伸手想分开挡在面前的那两位女子,没想到伸出去的手像是碰到一根水泥柱子,别人没有拨开,自己反而差点跌倒。郝文章站定之后,还想再试,熊达世开口拦住他,问他在江北监狱里看过一位美女在日光灯管上打秋千的电视节目没有,如果没有,他可以让眼前这两位美女中的任何一位现场表演一遍。

    郝文章瞅着熊达世说:“你说实话吧,想要我干什么?”

    熊达世说:“本人有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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