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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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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柒 (第2/3页)

铜镜,一口咬定说是伪器,而且是当代伪器!”

    曾本之明白沙璐所指的专家是万乙,便有意说:“万乙,你的看法呢?”

    万乙说:“我觉得这青铜镜真不了。看上去,它是外形黑如墨漆,很像春秋战国青铜镜中的‘黑漆古’,但它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错误,‘黑漆古’青铜镜又叫四山纹镜,是因为背面的山字形图案都有四个,这只青铜镜上的山形图案只有三个。”

    曾本之说:“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万乙说:“锈蚀的状况也有问题。”

    曾本之说:“你说的这两点初看像有道理,其实不然。就说锈蚀吧,很多人习惯以是否锈迹斑斑来判断青铜器真伪,其实这很不科学,像沙局长收藏的这只青铜镜肉眼几乎见不到锈蚀,很容易被当成近代仿造的,却不知道造成锈蚀的原因在于掩埋环境。完全相同的青铜器,由于掩埋环境不一样,有的锈蚀成堆,有的完好如初。比如省博物馆收藏的国宝级青铜剑越王勾践剑,那上面更是连丁点锈蚀都看不见,外行人都说那是因为制造材料特殊,其实铸剑的材料大都相差无几,工艺也大致相似,只是后来掩埋时的环境不同,别的青铜剑被锈蚀得破烂不堪,越王勾践剑却完好无损。再说三个山字形的图案,迄今为止有记载的科学发掘,从未见过一例实物。有空你看看《中国铜镜图典》一书,其中有一例图案正是三山纹镜,但没有说明实物的出处。在我看来,这只青铜镜的关键在于它背面有明显的范缝,表明它是用范铸工艺造的。由于是用范铸,也就很难避免战国时期的青铜镜普遍存在的背面造型模糊不清的缺陷。根据这两点就能判断,沙局长收藏的这只青铜镜是极为罕见的战国三山纹镜‘黑漆古’!如果没有这道范缝,如果没有背面的造型缺陷,那就要考虑是用失蜡法制成的。果真那样的话,这只青铜镜就只能是伪器了。”

    万乙在那里思索时,沙海早已将那只青铜镜抱在怀里:“若不是曾教授慧眼识珠,我真要将它当成凑数的破烂货了!”

    曾本之伸手想再看看时,沙海竟然有些舍不得,宁肯双手捧着让曾本之看。

    曾本之一边看一边问:“这只三山纹镜你是怎么得到的?”

    沙海说:“那天我和你女婿郑雄一起开会,中途开溜到徐东古玩市场转了一圈,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路边摆了两样青铜器。我见这只铜镜有些特别,就有意先同他谈另一件青铜剑。那青铜剑一眼看上去就基本能确定是伪器,对方开口要两万元。侃来侃去,总算降到一千五百元,我才装着无意地问这铜镜怎么卖。对方说至少要八百元。我就答应青铜剑可以按一千五百元算,不过得捎上这只铜镜。就这样我们成交了。”

    “青铜重器蒙羞,实为国家之耻!”曾本之长叹一声,“祖宗之言本应成为子孙们的真理呀!”

    沙海连忙说:“遇上曾教授就算是万幸了!”

    一旁的沙璐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万乙猛地伸出手来,将她的嘴紧紧握住。沙璐好不容易摆脱开来,生气地质问万乙要干什么。万乙小声解释,他知道沙璐想要说什么,这种话切切不可在曾本之面前流露出半个字,在学者面前不要说这样的俗事。万乙用最低的声音数落沙璐:“不就是想知道三山纹镜值多少钱吗?像这种稀世珍宝,已经不是几百万就能定价的。”

    这时候,曾本之已经走到一尊楚鼎面前,一看上面有三道整齐的锉痕,他更加明白这是华姐送给沙海的,却故意问:“这种伪器足以乱真。它有来历吗?”

    沙海说:“实不相瞒,这是别人免费相送的,她老公关在江北监狱里。对了,就是昨天提到的与郝文章关在同一囚室里,叫老三口的青铜大盗的妻子。小万老师先前过来看过,也说是伪器。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曾本之说:“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好伪器。”

    沙海笑着说:“他们却口口声声说是真的,青铜大盗说的话确实不能全信。”

    曾本之说:“她送这东西与你,是不是有事相托?”

    沙海说:“怎么说呢,说是有事相托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昨天傍晚,那个叫华姐的女人,突然背着这东西来家里,说是有什么急事,要离开汉阳一阵。还说她这一走,那些凶神恶煞的狱友无人打点,万一她丈夫在监狱里受别人欺负,希望我能秉公办事,不能让她丈夫吃亏。”

    曾本之说:“她送你这么大一个家伙,就只说这些话?”

    沙海说:“大概是这类意思吧。她感觉到自己离开这一阵,丈夫可能有某种危险,才来找我帮忙的。说实话老三口一直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首先,监狱的青铜工艺品车间生产一些仿古器物,主要靠他做技术指导。其次,他在外面那么些年,经手的青铜器有真有假。凡是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哪有不想报复的。郝文章之前的那个狱友就曾差点将他掐死,理由是嫌老三口的鼾声太大,但我们一直怀疑背后有更深的原因。这也是我们让郝文章同他做狱友的重要原因之一。”

    沙海已经停下来不说,见曾本之还盯着自己的嘴唇,只好重新开口:“我不说您也能想象得到,过去没这个条件,现在的监控技术先进许多,遇到疑问可以上一些特殊手段。一般老牢头都会在新狱友面前将自己吹嘘一通。当初,老三口总在郝文章面前吹胡子瞪眼,屡屡放出大话,说公安部和司法部都不敢放他出江北监狱,因为国家文物局给他们发了秘密文件。只要他一出江北监狱大门,不说全中国,起码半条黄河加半条长江的青铜重器历史都要重写,半数博物馆的青铜重器只能扔进长江黄河里堵管涌和溃口。”

    曾本之说:“这话肯定是言过其实,但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新建的博物馆,不管是政府办的,还是民间办的,的确存在一些真伪并存的情况。”

    沙海迟疑一下,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听监控人员说,他们还听到老三口对郝文章说,省博物馆展出的所谓国宝级青铜重器中也有伪器。可惜那一阵录音设备出了故障,不然我可以放给您老听听。”

    曾本之轻轻一笑:“假作真时真亦假,凡事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真理有时候可能用来吹嘘,真相却是掺不得丁点其他东西。”

    沙海说:“不瞒您说,从听到老三口吹这老大的牛后,我每个星期都要抽半天时间去省博物馆呆着,按说我对青铜重器也不算太陌生吧,每一次我这双眼睛都瞪得冒金花,也没看到任何蛛丝马迹。”

    曾本之不说这些了,转而吩咐沙海:“就算我管闲事,郝文章也好,老三口也罢,都是青铜学界的厉害角色,如果他俩有风吹草动的事,麻烦你及时与我通个气。行不行?”

    沙海说:“这有何难,只要曾先生不怕麻烦!”

    粗略看了一圈,再也没有见到令人眼睛一亮的青铜物品。

    这时,沙海的手机响了,几句话一说,就能见到他脸上露出许多兴奋。他要沙璐替自己照顾一下曾本之,自己到隔壁屋里接待一个客人,很快就会回来。临出门时,又特地嘱咐沙璐,不要过来打扰他们。

    沙海一走,沙璐就猜,沙海是不是又收到什么宝贝青铜器物了。

    曾本之没有接她的话。万乙更是从进这屋以后,便没有再开口,呆呆地想着什么心事。

    空闲之际,曾本之就想试着找一找老三口来过这里的证据。他依次将每件青铜都抱起来,里里外外地看一遍。时间不长,曾本之忽然在一只残缺不全的汉代铜鼎中发现一条脏兮兮的布团。他伸手拉出来一看,竟是一条女人内裤,上面沾着涎乎乎的东西还是湿的。曾本之愣了一下,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他丢下那条女人内裤,也不看沙璐的脸色羞红到何种程度,转身就往门外走。

    沙璐只顾害羞,挽留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万乙没办法了只好先陪曾本之下楼。等到下了楼,看见刚才坐过的那辆红色轿车,他们才想起来,沙璐没来,想走也走不成。

    曾本之让万乙在红色轿车旁边等着,自己走几步,在小区门口等他们。

    出了小区,曾本之却没有停留,仍旧继续顺着大街向前走。说是散步,也不全是。他心里想着事,特别沙海所转述的老三口的那番话,有可能就是在沙海的私人博物馆里说的。自己刚刚看到的那条女人内裤,肯定与沙海无关,也与羞怯到极点的沙璐无关。曾本之大胆推测,昨天下午华姐与老三口来沙海的私人博物馆里见面时,只能抓住沙海短暂离开的几分钟时间匆匆苟合,沙海重新露面时,华姐慌慌张张来不及穿上内裤,只好随手藏在那里。也只有如此,老三口说的那话,才没有录音。如果有录音材料,依步骤报送有关部门,那些喜欢小题大作的官僚机构,以及那些无所事事的大小官僚,一听说省博物馆的国宝级青铜重器有假,岂不是要掀起轩然大波,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楚学院。作为所谓的顶级青铜重器专家,自己更是这类风口浪尖上的第一人。如此,他不能不联想到,接连出现的两封甲骨文信件,虽然只有“拯之承启”和“天问二五”八个字,其中意义却是似有似无地存在某种联系。再加上无缘无故地从华姐那里跑到自己手中的那块透空蟠虺纹饰附件残片,果真这一切都是上苍有意安排的一场特殊的较量,以垂暮之年的这副骨架,真不知能否顶得上去。不管会发生何种风暴,这都是自己最后的博弈。如果现在顶不上去,将来就更不乐观了。

    一想到此,曾本之便情不自禁地长叹起来。

    一声叹息未完,一股尖锐的刹车声在身边响起。

    曾本之扭过头来,正好看见曾小安从香槟色越野车里探出头来。

    也不用她说什么,曾本之就上了车:“你怎么敢来这里?你不怕老妈辞职,我可担心老婆辞职!”

    曾小安说:“你不知道人家多心疼,她要我装着路过这里将你捎回家。我都在这一带转了一百圈,才找着你老人家!”

    曾本之说:“你有个好老妈,我有个好老婆,只可惜郑雄没有好岳母的命!”

    曾小安不接他的话,只顾说自己的:“我又顺路去探监了,郝文章还是不肯见我!”

    曾本之说:“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想,有些事情是需要独处才能处理好的。”

    曾小安有些不满了:“老爸,我觉得你最近变狡猾了,而且是越来越狡猾。以往你说三个字,我就能感觉到父爱。现在你需要说三天,我才有父爱的体会。”

    曾本之说:“爸爸身心是有变化,可能是这辈子积下来的难题都在最近爆发了。爸爸身上若有狡猾,也就像身上长带状疱疹,等过了这一阵,事情都处理好了,爸爸就将身上的狡猾全部作退货处理,退不了的就贱卖,卖不了的就扔进东湖喂那些呆头呆脑的大草鱼。”

    曾小安说:“不用往东湖里扔,就退给老妈吧,她太善良了,一点也不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银行家!”

    曾本之说:“也给一部分你。你也太善良了。”

    曾小安说:“我才不要,我都骗了你们八年,若是再多些狡猾,只怕真的没人爱我了。”

    曾本之说:“你没有这个能力,真狡猾的是郑雄!”

    不等曾小安回应,曾本之的电话响了。

    是万乙打过来的,问清楚位置后,要来接他。

    放下电话后,曾本之要曾小安开车先走,自己坐万乙他们的车回去,他还有些话要在车上与他们说说。曾小安不想离开,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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