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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可以现在就去问问我的狱友。昨天早上醒来,我就与他说过这事。昨天你没有来,我被他讥笑了一整天。”
曾本之差点说出那个狱友的名字,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郝文章三个字,他赶紧用别的话来掩盖:“在今天之前,我们应当没有见过面。”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
“请举例说明。”
“郝嘉从六楼跳下来时,你在现场嘴对嘴为他做人工呼吸。”
“请再举一例。”
“郝嘉死之前,你好像从刚刚送来检修过的曾侯乙尊盘上发现什么问题。你跑去找正在隔离审查的郝嘉追根究底时,情绪激动地打了他一拳。他也很激动地回敬了一下,说你想陷害他。本是非常时刻,你们却闹成这种样子。”
“你说的没错。那一阵到处在闹**,有一阵送来检修的曾侯乙尊盘放在‘楚璧隋珍’室没有人照看,我是担心曾侯乙尊盘是不是出了问题。我们说话时,那里已经成了隔离室,戒备森严的,你怎么能听见呢?”
“我这里可是长着青铜大盗的耳朵,连昧心话都听了不少,听几句悄悄话算得了什么!”
“你这样说话,没有要挟的意思吧?”
“哪里哪里,自从进了江北监狱,但凡来探视的人全都心怀鬼胎,以为我在哪座山上埋着青铜宝贝,所以,哪怕将牢底坐穿,我也一个人不见。只有你例外,我的那些宝贝,在你眼里全是破铜烂铁。你找我只是想说说与别人说不了的话。如此我才答应与你见这一面。”
“往后就不见面了?”
“正是这样。”老三口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这种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好像肩膀上扛着千斤重担!”
曾本之矢口否认:“一个养老金领取者,有大事也不该他操心!”
老三口说:“看来青铜大盗的真心永远也不可能换来青铜专家的真心。不过,我相信你还像当年那样,坚持青铜重器只与君子相伴相属。有罪之人身有罪心不一定有罪!我来预测一下,看你眉心之上有一堆晦气,半年之内必有恶人相扰,好在你平生只做过一件亏心事,其余时候都在积德行善,恶人再恶,也伤不了你的筋骨。”
“你这是高度恭维,我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只做过一件亏心事。”
“姑妄听之吧。你看看手表,是不是只剩下十分钟了?”
“你对时间的把握很准确。还有九分五十秒,这次探视就结束了。”
“我得声明,这种本领不是做青铜大盗锻炼出来的,是进了监狱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这个天赋。”
“时间不多,请恕我直言:郝嘉当年跳楼,除了因为带头闹**,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当然有。他不服气你领人仿制出曾侯乙编钟,更不服气你出了名之后,就开始胡说八道,一点证据也没有,就信口雌黄,非要说曾侯乙尊盘是用失蜡法铸造的。他不是单身一人吗?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失恋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跳楼了。”
曾本之将老三口看了三十几秒:“我真不该来这个鬼地方!”
老三口毫不客气地回敬一句:“我也替你后悔,直到今天才听到有人对你说,正人君子的君子你做到了,至于是不是正人,曾教授你得好好问问自己了!”
会见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相邻的那间会见室像是进来一个人,有栅栏的窗口外,却没有人像曾本之那样冲着窗口里面说话。狱警在那边嘟哝一句,像是让谁稍等一下。狱警又走到这边来提醒老三口有话赶快说,只剩下三分钟了。
曾本之不知说什么好,就将事先想好留待最后才说的一句说了:“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华姐吗?”
老三口的目光中闪出一丝诡笑:“你怎么认识她?”
曾本之说:“无意之中,也算是机缘巧合吧!你应该见见她,人家那么痴心,明知你从死缓改为无期,还为你守身如玉!”
老三口连连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你去过岷县的二郎山吗?你应当去那里看看,一天到晚困在青铜重器里,哪是人过的日子呀。那个地方哟,每年五月十七的花儿会,周边数十州县的人,像潮水一样涌来,满城的人,满城的歌!满山的人,满山的歌!”
不等曾本之再说话,老三口突然一扬嗓子用极高的声音唱起来:
高高的山上有一窝鸡,
不知是公鸡么母鸡;
清朝时我俩亲了个嘴,
到民国嘴里还香着,
好像老鼠偷油吃哩!
狱警跑过来,一边要他小声点唱,一边盯着手表看。
老三口唱完最后一个字,探视时间正好结束。不用狱警提醒,他转身走出会见室,丝毫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的迹象。
不知为什么,曾本之突然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声:“请转告郝文章,我想见见他!”
随着这一声叫喊,一溜几间会见室显得格外安静。
片刻之后,有人在相邻的那间会见室里不轻不重地说道:“不用转告,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曾本之走了几步,隔着有栅栏的窗口,郝文章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曾本之还没来得及说话,安静忽然出现了。
与先前给曾本之引路的普通狱警不同,给安静引路的狱警警衔是警监级的。跟在后面的安静,显得手足失措,都要走到郝文章所在的窗口了,还想转身往回走。警监级的狱警拦住她,好言好语地劝说,希望安静配合他们做服刑人员的思想工作。整座江北监狱一千多名服刑人员中,有极少数人员因为心理原因从不肯与来探监的亲友见面,郝文章进来八年,终于肯见亲友了,做亲友的当然不能让他再失望。
安静也看到曾本之了。她想拉住曾本之,但被警监级的狱警果断地拦住了。
结束探视的曾本之自然不能在此地多做停留,转眼之间就被负责给他引路的狱警送回到等候区。
远远的,曾小安迎了上来。
不等她开口,曾本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狠话:“怎么搞的,想出你妈妈的洋相?”
曾小安不慌不忙地说:“妈妈既然来了,总得找点事做。”
曾本之说:“让她坐在这里等就是很重要的事。”
曾小安说:“郝文章一直不肯见我,我想换妈妈试试,没想到还真的歪打正着了!”
曾小安瞒着安静悄悄地替她填了一张相关登记表,递上去后,郝文章竟然传出话来,可以与安静见面。听到狱警的通知,安静吓得不轻,死活不肯见郝文章。曾小安怕这事不好收场,本想随安静的意思,不见也就罢了,哪想到监狱有监狱的规矩,他们担心已经通知有亲友探视,却在最后一刻变卦,会影响服刑人员的情绪,万一将不良情绪放大开来,很有可能生出意想不到的事端,这在各地监狱里都有过先例的。到最后已经不是劝说,连强拉硬拽都用上了,才让安静勉强答应去会见室看郝文章一眼。安静只好答应,她说自己只看郝文章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就要结束所谓的探视。
曾本之回到等候区已有半小时,还不见安静回来。
又过了十分钟,安静终于出现在那扇通往监狱深处的铁门后面。
看安静的神情,似乎还正常。曾本之刚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安静挥起巴掌,照准曾小安的左脸出其不意地扇了一下。
曾小安忍着疼,将没有挨打的右脸亮给安静,还说要打两边脸一起打,免得打了左脸不打右脸,左脸有意见,右脸却不见得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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