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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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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〇叁 (第2/3页)

博士,他想将多余的椅子退回去,行政科却不收。问是怎么回事,他说被你骂了!”

    曾本之说:“我没骂他,只是不让他在‘楚乙越凫’室里乱搬乱动。”

    马跃之说:“你就不要狡辩了,难道说放狗屁是骂人,放犬屁就不是骂人?万博士问蜣螂是什么?连蜣螂都不如的那种东西又是什么?我告诉他,蜣螂就是屎壳郎,比屎壳郎还不如的东西有很多种,在楚学院六楼,这种东西指的是鼻屎!”

    曾本之说:“好了,你就不要说了,我也是一时兴起才失态的!”

    马跃之说:“依我看,这是楚学院书记所做的最有专业精神的一件事。让万乙待在‘楚乙越凫’室做研究,可以算做是保持优良传统之举。”

    曾本之说:“此话怎讲?”

    马跃之说:“说实话,万博士的气质还真有点像‘楚乙越凫’从前的主人郝文章!”

    曾本之不由得感慨地说:“他刚见面就敢与我顶嘴,这一点还真有点像。不过,最像的还是他那双手,我仔细看过,那才是研究青铜重器的手!”

    马跃之说:“这就对了!我早就说过,研究青铜重器的人不能只看论文著作,还要与本之兄比比手才行。用这个标准来评价楚学院的那些接班人,当年有个郝文章,如今就数万乙万博士。不是我说,连柳琴都说,看看郑雄那双手,真是越来越嫩,越来越伪娘了,真的回楚学院,只能改行跟着我与漆器丝绸为伍了。”

    曾本之马上表示:“这话可是从你自己嘴里迸出来的!前几天你还手摸着‘楚才晋用’门牌发牢骚,说楚庄王身上的王袍哪怕是嫦娥养的蚕,七仙女织的丝绸,王母娘娘亲手绣成的,也不如随便一个糟老头用破铜烂铁做的破烂玩意儿。以后你再这么说,我可不依你了!”

    马跃之板着脸说:“心里有不快说说还不行吗?别说两千年前的丝绸,就是三千年前的丝绸也没什么用,盗墓贼不要,文物贩子不收,大贪官看不上眼,小贪官嫌麻烦,暴发户怕沾着晦气,小三和二奶又当它们是一堆破烂。看看从你手上经过的那些破铜烂铁,动不动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人民币。要是发几句牢骚都不让,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曾本之明白这是玩笑话,也跟着说:“你也不要太贪,人生在世有所得必有所失。青铜重器说起来好听,追究起来,哪一件背后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重则诛灭九族,轻的也要五马分尸。你手里的丝绸就不一样了,你所看到的是丝绸背后的美人柔媚,玉体横陈,灯红酒绿和莺歌燕舞。”

    马跃之说:“这话也对,丝绸后面只有风花雪月,青铜重器里里外外全是刀光剑影。只可惜风花雪月再美,也只能做那些刀光剑影的陪衬。就像现在,研究丝绸的我只能做研究青铜重器的曾老泰斗的陪衬。”

    曾本之说:“你还想陪什么衬?看看你家那位,臭美得连安静都看不上,出门逛街非要拉上小一代人的曾小安才觉得不丢份儿。”

    说到这里,曾本之忽然一转话题,小声问:“柳琴说郑雄越来越伪娘,有没有当面说给曾小安听?”

    马跃之说:“肯定说过,柳琴将曾小安当成返老还童的仙丹,一天到晚尽同曾小安聊些时髦话题。我想起来了,是曾小安主动说郑雄很伪娘的。有天晚上柳琴在家里看电视,看得好好的,非要将我从书房里拖出来,看那个比女人还女人的人唱歌。那是我第一次得知,从甲骨文开始的汉语又前进了一大步,发明创造了‘伪娘’这个词。柳琴说是曾小安教她的,曾小安教她时,顺便用这个词将郑雄形容了一番。曾小安说郑雄很伪娘是有几分道理,像我们这样纯粹搞研究,只对历史真相负责。自打当上副厅长,郑雄就不能再对历史真相负责,首先得对管着他的高官负责。所以,但凡当官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伪娘。就像昨天下午的会上,郑雄恭维庄省长是二十一世纪的楚庄王,就是一种伪娘,只不过这种伪娘,三分之一是潘金莲,三分之一是王熙凤,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盘丝洞的蜘蛛精。”

    曾本之不由自主地叹口气:“我算是佩服到家了,天下做朋友的关系再好,也没有谁像你这样,当面数落人家的女婿。”

    马跃之说:“幸亏我是几十年如一日,从一开始就反对你选郑雄做女婿,否则,还以为我心里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盘算。”

    曾本之说:“鬼话!你还能有什么打算。柳琴能生育时你怕毁了她的花容月貌,等到想要她生育时,又生不出来。你只要有个儿子,哪怕是痴呆疯癫二百五,我也要让小安做你家的媳妇!”

    马跃之说:“罢罢罢!除了郑雄,还有郝文章。真有儿子,我绝不会让他给你女儿当小三!”

    二人互相取笑一阵,曾本之又说:“这伪娘的事,你可要管住柳琴的舌头,切不可在别人面前透露半个字。”

    马跃之说:“你尽管放心。柳琴爱护闺蜜胜过老伴。她和曾小安常常不知去哪儿待上一整天,如果她不肯说,哪怕用分居来威胁也没有用。”

    曾本之笑起来:“你说这话的唯一效果是自己威胁自己,只有你才害怕分居!”

    马跃之笑得更开心:“这你就不懂,只要我真的生气了,柳琴就会让着我。”

    曾本之说:“空口无凭,请举例说明。”

    马跃之说:“这几年武汉三镇的女人像是患了花痴,柳琴也跟着凑热闹,每逢樱花开花就要去武汉大学看看。以往我没注意,那天柳琴又说要同曾小安一起去看樱花,随后果真一整天不见人影。”

    曾本之插话说:“这事恐怕有蹊跷,小安有花粉过敏症,特别是樱花开的时候,躲都来不及,不会自讨苦吃的。”

    马跃之说:“正是这样。我也是听你无意提及曾小安有这种毛病。所以,那天晚上柳琴回来,说樱花如何美丽时,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冲着她说了那句狠话。她才终于漏了一点口风,说是陪曾小安去汉阳看一个朋友。”

    曾本之心里一阵颤动,却咬紧牙关不做任何表示。

    马跃之等了一会儿,见曾本之一直没有追问的意思,反而替他着急:“我对此事是有严重疑问的,你自己可不能太麻痹大意!汉阳只有两样东西著名,一是动物园,二是江北监狱。汉阳的女人都往汉口和武昌跑,她俩像坐公交车坐反了方向,反而往汉阳跑,可是每次出门柳琴总是坐着曾小安开的那辆香槟色越野车,岂不是奇了怪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曾本之始终是一副免开金口的样子,马跃之只好说:“你们家的事,你肯定比我清楚,我就不管了,我只管柳琴。她答应往后自觉接受我的监督,外出时会将当天买零食什么的小票拿回来给我看,小票上面都有店名和地址,一看就明白她去了哪儿。”

    曾本之终于回应了一句:“你这样管夫人,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伪娘!”

    马跃之笑起来:“伪娘这词是我教给你的,才一会儿工夫,你就用得比我熟练许多。这也是我佩服本之兄的地方,别人都说与你相比,世道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心里是真的觉得比你差远了。就说这甲骨文吧,从入楚学这一行开始,就没有见过有人将它当回事。大家都认为,将楚简弄通弄懂就足够了。就只有你笨得可以,硬是从《说文》开始,往后倒着学习,学了春秋战国的秦简和楚简,然后学金文,最后才学甲骨文。那时我们都笑你是曾笨之。一九九三年十月,在荆州纪南城旁边的郭店一号墓里,挖出七百二十六枚有文字的楚简,一共有一万三千多个楚字,都说这是轰动全世界的考古大发现,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现最早的原装书。对我们来说,最轰动的是之前笨得出奇的本之兄。那些楚简,别人能认出大概就相当不错,一遇到有争议的地方,就只有听你的了。几乎每个字,往后你能说出它在《说文》中变化成什么样,往前你也知道它在金文和甲骨文时是什么样。就是那一次,我在心里彻底向你投降了。说实话,你这个大师的地位,就是那时候打下基础的。我也是在那之后才对你的破铜烂铁看着顺眼了。”

    曾本之说:“看顺眼了也没用,青铜还是青铜,不像跃之兄你,一边研究丝绸,一边用丝绸将自己打扮成超龄美男子!”

    马跃之大笑着站起来,走到一尊经过修复的楚鼎面前,摸一摸,又退后两步端详一番。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正好投射在楚鼎上,那层古铜绿闪烁着翡翠光泽。而阳光照不到的部位,青铜楚鼎以它千年修得的庄重与威严,散发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正气。

    “楚地青铜重器只能与君子相伴!”

    这话是曾本之多年前说过的。

    即便是在处处显得老旧的办公室里,楚鼎的浩然之气依然令人感慨。毫无疑问这种气质出自唯楚鼎独有的那种束腰样式。相同时期的秦鼎霸气十足,更多的是一种得势不饶人的蛮横,是一种虎视眈眈欲将天下万物尽归自己所奴役的气焰。与大腹便便的秦鼎不同,楚鼎用一道优雅的束腰将自己与同等物什区别开来,正如世间脊梁坚挺腰撑傲骨之人,自当思哲高尚雄美万方,以诗情气节岁月境界为人生最重,其他权力、地位、财富以及荣誉,都是很轻的东西。沿袭殷商的秦鼎象征政治强权,所以当年秦地有大规模杀伐发生,必然要毁其家祠宗庙,夺其青铜重器,以实现江山更迭。山水孕育的楚鼎浓缩人格魅力,因而楚地最为悲叹的只是贵贱不明,等列不辨的礼崩乐坏。

    相比那尊青铜楚鼎,马跃之在正面墙上那幅曾侯乙尊盘彩色照面前停留的时间更长。

    曾本之有些好奇,就问他:“跃之兄最近是对曾侯乙尊盘有兴趣,还是对青铜重器摄影有兴趣?上个星期在我家书房,你也在那幅曾侯乙尊盘照片前面站着不动,像是看美女一样。如果是看美女,你赶紧去武汉展览馆,报纸上说那里的车模如何如何,好多五十多岁的老汉在那里围着看。你这七十多岁的老汉去看看怕什么!”

    马跃之一边继续看,一边回答:“我有些觉得,这张照片与你家的那张照片有哪里不对!”

    曾本之说:“都是博物馆提供的,可能是彩色与黑白的区别吧!”

    马跃之安静了一阵,再坐下来,二人相对,各饮了一杯清茶。

    突然间,马跃之说:“本之兄有吉兆啊!”

    曾本之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想羞煞我呀!”

    马跃之说:“是真的,我闻到本之兄身上有股异香!”

    曾本之说:“你不要以为我也是伪娘吧?”

    马跃之说:“我不是开玩笑,隔着茶几,都能闻到有香气袭人!”

    话说到此,曾本之忽然明白过来,他将那封信取出来,递了过去:“请跃之兄看看这封信。”

    马跃之接过信后,放在自己的鼻尖上深深地嗅了一下,有些自鸣得意地对曾本之说:“我说得没错吧,这信笺上确实有股异香。”

    曾本之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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