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2/3页)
我和灰原一定是做了什么很危险的事,那时的我就是这么直觉的。不多久村里的人就集合在一起商量离开的对策,爹娘说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了,要赶快迁移,说着便从床底的一只瓦罐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我,让我和灰原去把它藏在后山我们常常捉迷藏的地方,越隐蔽越好,并百般叮咛绝对不能打开,绝对不能,躲得越久越好。他这么说的时候就像昨天那样的惊慌,因为我的手臂很疼。
我和弟弟悄悄地躲了好几天,在第五天的晚上我们又溜了回来,可是村子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到处是些分辨不出的被烧焦的尸体。爹娘还有村子里的人大家全都死了,我和灰原成了孤儿,无依无靠的我们离开清溪镇后在各个城镇流浪,为了生存有时甚至会抢狗的食物,别人偶尔会施舍一点,也会被当地的乞丐给抢走,有次弟弟为了抢回吃的,跟那些人打了起来,他受了重伤,我却没有给他治病的钱,我抱着弟弟在一家药铺前跪了三天,大夫还是一直不肯,然后那个人出现了,他就是当初我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人,原来他是渊王府的主管。当时九王爷年仅十岁,阅历尚浅,渊王府的事情都交予主管荣乾打理,九王出游正巧碰见他们,便命他救了灰原,并且收留了我们,走投无路的我们很是感激,便自愿成为他的刽子手,在修罗场里接受种种惨绝人寰的训练,泯灭所有无聊的人性,为他不惜一切,这是我们报恩的方式,因为他曾承诺,他绝不会叫我去杀灰原。
我和灰原都以为,这一辈子会这样在黑暗里做见不得人的事一直到死,没想到却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了他。
九王爷在一天夜里秘密召见交给了我们一个任务:杀霓裳,夺血泪。
我们不知道血泪到底是什么,也没资格过问,作为杀手我们所要知道的就只有“完成任务”。
渊栖十四年,是六王子从宫廷消失的第四年,九王接到密报说有人在森罗最边缘的小镇——漆州发现了他的踪迹。我和灰原奉命悄悄潜入位于漆州的一座寺庙,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曾经举国闻名雌雄莫辨的天之骄子——六王子霓裳。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霓裳就是汐王。
正是满树桃花盛开的季节,他躺在龙芯寺后院的一张竹木椅子上,一袭洁白华裳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散落了一地,未束起的墨发纷乱的摊开在缤纷的彩中,大概是长久未动的原因,被风吹落得花瓣洋洋洒洒的稀疏覆了一层。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到来,他慵懒的掀了掀长睫,粉红花瓣从冷玉般的脸畔滑落。
“你们也是来杀我的么。”清凉的声音像来源于冰雪山上的水,然而他的脸却是微笑的,看起来暖暖的……只是看起来。
“交出血泪。”我不知道这个叫霓裳的人是谁,与九王爷又有何恩怨,我的任务是“杀霓裳,夺血泪”,其他的不想多问,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瘦削的身体含着病态的虚弱,稍稍动一下,唇的就会惨白一分,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哀求,甚至连求生的渴望也丝毫不见,那个孩子只是安静的望着我,就像望着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某个人。
“好看么?”
他的手心躺着一个红的珠子,隐隐透着暗的的血的,我想那大概就是九王爷要的血泪了吧。手中的剑在片刻的凝滞后便直直劈了过去,劈向那张笑如春风的玉颜。
掷出的长剑在剧烈的声响中震开了,灰原压下我握剑的手:“哥哥,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这是命令。”
“我知道,可是只要我们拿到血泪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如果不杀他,血泪你认为他会乖乖交出来吗?”
“不会。”接口的却是那个孩子,不知何时他竟已经到了我近旁,纤白的手指拈着我手中的剑,“他果然还是不肯罢休么,竟又找到这里来了。”手指微微用力,细长的血线在指腹中便缓缓显映出来。
碧的的血液。
我和灰原愣住了,正常人的血液决不可能是这种颜的的,只有一个解释:剑上有毒。无论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我从没有在剑上涂过毒,灰原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最后一个接触我手中剑的人只有九王爷,他在召见我时曾经拔了出来用手指试探他的锋利,当时他说:“则安,你是不是早就厌倦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不用急着否认,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为饥饿而争斗,为生存而嗜血,总以为自己是活在地狱中,其实他们比很多人幸福多了,起码还能知道自己是痛苦的不是吗?这个世上还有一些人是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只是为了某个目的在垂死挣扎,生不如死。我这次要你做的事,或许对那人来说是仁慈的,是一件大善事,是一种解脱。你去吧,去完成最后一场葬礼,然后你和你弟弟就会自由,那个人也会自由。”
生不如死的人是谁?是他自己,还是这个叫霓裳的孩子,抑或他说的是我和灰原?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多么痛苦,无论还要生不由己的杀多少人,我都会努力活下去……和灰原一起。至于王爷所承诺的自由最终是否能兑现,现今我无力去承受期待后的绝望。
后来灰原对我说,他当初挡下我劈出去的剑,不是因为突然的善心大发,而是霓裳让他想起了修罗场中存活下来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同样是被渊王府收养的女子……夕鸢,那个冰冷无情的女子对一切麻木不仁,却极爱桃花,每次杀人前都要仔细沐浴换上洁白衣衫,颦笑之间慑人心魄,从未失手,人们称她“红颜罗刹”,是九王爷最锋利的武器,极受重用,几乎所有艰难的任务都是交予她来完成的,然而她却在一年前的任务中消失了,九王爷调遣了旗下所有的暗卫和杀手搜寻,都毫无头绪,她的去向至今都是个谜。夕鸢没有任何朋友,与别人也并不亲近,几乎连话都不说,他一直以为她是无血无肉的傀儡,是跟他一样的杀人机器,然而在一次任务中她却冒死救了他一命,伤愈之后,她无暇的颈际却留下了一个不可修复的丑陋伤疤。那时,他就对她发誓:如果有一天她遇难,他一定不会弃她而去。
那是一个约定,只是他来不及履行诺言,那个和他约定的人已经芳踪全失,徒留一个黑洞洞的缺口日夜叹息遗憾的余音。
夕鸢……
霓裳让你想起了她吗?灰原……
那个在阳光桃林间翩然而笑的少年脆弱却骄傲的站立着,如初春的冰凌,在初春的和风中在灿烂的阳光下在缤纷花落的季节慢慢融化成一滩水渍,带着让人心滞的悲伤和忧愁。
在你年少的时候,因为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亲爱的人一个个的在面前死成一具具焦糊的尸体;在你有能力的时候,却只能看着想守护的人突然消失不见,连伸出手臂的时间都没有留。
灰原,真的仅仅是因为对夕鸢无法偿还的歉疚和怀念吗?还是,那个人已经让你无法放开。
那日离开后我和灰原谈了很久,他坐在旁边一直沉默无声,亥时他说了当天的第一句话便离开。
他说:“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杀人?”
这是他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在无数个生死关口他都没有迟疑过,而此刻他却犹豫了。我想告诉他,这是为了报恩,为了生存。可是这些理由如此苍白,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为了偿还那个人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们已经酿就了很多“清溪镇惨案”,有罪的无罪的,只要九王爷一句话,不问是非曲直,孰对孰错,只是:杀。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对的,没有怜悯,没有后悔。曾经稚嫩的双手染满洗不掉的血腥,夜夜噩梦的时候灰原抽着身躯低低抽泣的声音我没有错过,想着:过去就好了,习惯就好了。过去了,习惯了,可是什么也没有改变,没有变好,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像一片沉积亿万年的灰尘终究练就了坚固的壁垒,失去了原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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