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犹斗 (第3/3页)
“金力部长,我看这样……”市委书记关切地看了看金力其格的表情,说:“再等一等。”
“等?”金力其格有些着急了:“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如果再让他占据着赫拉县的领导岗位,这个县就得让他坑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市委书记慢慢地劝导他说:“可是,他的问题……仍然处群众舆论阶段呀。旅游收入的问题,包明那边还没有结论;唱歌的事儿,算不上原则问题。就是嫖娼这件事儿,我们只掌握一个影碟;证据还是不足啊!”
“我可以去督促包明,马上立案。”金力其格建议。
“金力部长啊!你知不知道,老市长近天天往赫拉县跑?”
“听说了。可是,这与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关系?”金力其格不理解的问。
市委书记坐下来,递给金力其格一支烟,提醒他说:“北辽四大经济支柱,过去他手是‘四分天下有其三’哪;现,他就可光指望赫拉县这一块地方喽!”
“噢!”金力其格听到这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书记,你是怕我穷追猛打,影响了你和老市长的关系?”
“这倒不是主要的。我是说……”市委书记凑过来,小声地说:“仗越打到后,风险越大啊!”
“我不怕!”
“可是我怕呀。”市委书记忧心忡忡地说:“如何赫拉县后这块阵地也失了去,老市长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还能再整掉我?”金力其格不服气地说。
“金力部长,有句话叫‘困兽犹斗’。”市委书记推心置腹地告诉他,“我想,前一段,你们市委组织部的工作已经很出色了。呃,咱们依靠人才战略,财政收入、经济展速,都上来了。省里前天还表扬我们呢?我想,下一步的工作,要注意一下节奏;别太尖厉了。”
“书记,我知道……你保护我。”金力其格感谢地看了市委书记一眼,说:“可是,我金力其格这么做,并不是复我个人之仇。我……总觉得,这些毒瘤长我们党的躯体上,我心里难受啊!有些事情不急不行啊,等他们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党的损失就太大了;那时我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金力其格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按了“拒绝接收”键。
“好!”市委书记看他来了电话,提醒他说:“塔拉克的问题,与外贸公司的老孙、原‘重化’的老裴不大一样。别忘记,他身边还有个呼拉贝特呢?另外,他们近上头活动得也很厉害,连省级干部都给我打电话,替他求情呢?我看,咱们不可不作为;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稳重一些为好。”
这时,金力其格的手机再次哗哗地响了起来。
“快接电话!”市委书记提醒他。
金力其格刚刚拿起电话,对方的电话断了。接着,一声特殊的震铃响起,手机屏幕上连续显出一行行汉字:
“金力部长,我是金瓶儿,我马上要见你,向你反映塔拉克的问题!”
“金力部长,我是金瓶儿,我马上要见你,向你反映塔拉克的问题!”
……
“哟,是金瓶儿部长。”金力其格楞了一下,接着对市委书记说:“她要找我反映塔拉克的问题。”
“你接待一下。”市委书记摆了摆手,说道。
“好!”金力其格立刻按动了手机按键。
大街上。
一辆出租车的后座上,坐了金力其格。
“瓶儿,我是金力其格,您哪儿?”
“金力── ”一声哀恸的呼喊之后,接着,他听到那连续不断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瓶儿,瓶儿…… 你到底哪儿,我去接你啊!”听到金瓶儿的哭声,金力其格显得着急了。
电话里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一阵抽抽答答的余泣里,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
长途公共汽车站。
金瓶儿站了车站出口,一双眼睛对着金力其格的车子翘而望。
车子刚刚驶到她的面前,她便一把拉开了车子的后门,然后哭着喊着,一头扎进了金力其格的怀抱。
出租车上。
“瓶儿!别…… 大白天的,这是出租汽车上啊!”金力其格看到金瓶儿失态了,使劲儿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去。
“不嘛,不嘛…… ”金瓶儿耍起了孩子气。
“瓶儿,你起来,我们先去吃饭啊。”金力其格劝说着她,身上急得流出了汗:“瓶儿,这是大街上呀!人家要是看到我们撕撕扯扯的,多难看哪!”
“活该,谁让你不答理我了!谁让你折磨我了!你不知道我连死的心都有了么?”
“瓶儿,起来…… 咱们下车说,好不好?”
“不嘛!今天你先让我把话说完,要不我就折磨你个没完!”
“真没想到,你这么倔!”金力其格象是没有办法了,示意司机将车子拐入一个僻静的小胡同,然后冲着刚刚峻工的河堤公园驶去。
岸边。
望着滔滔而逝的河水,金力其格心潮涌动,感慨万分──
话外音:见面之前的那些日子,我曾是那样得怨她;甚至把她想象成了一个出卖灵魂的背叛者…… 可是,一见面,她这一顿折腾,使我的恨意全消。是的,如果她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会这样冲动的;这是个不会做戏的女孩子!
“金力部长,对不起!”金瓶儿坐那片绿茵茵的草坪边上,终于停止了激动的哭泣。
“瓶儿,你说要向我反映塔拉克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能不能抓紧时间告诉我?我的午休时间就要到了。”金力其格看了看手表,焦急地催促着。
“你为什么不问我近好不好?一见面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地谈工作……要谈工作,去你的办公室…… ”说到这儿,金瓶儿又哭开了。
“唉唉,瓶儿呀,对不起…… ”金力其格抱歉地说:“不过,我确实太忙了。这样好不好,你先谈他的问题!”
“唉!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金瓶儿长长叹息了一声,憔悴地看了金力其格一眼,终于失望地低下了头。
“瓶儿,你找我,不就是要反映塔拉克的问题嘛!”
“是啊!要不,你也不会与我见面?”金瓶儿冷嘲热讽地说着,拿过了身上携带的小兜子,翻出一包材料,递给了金力其格。
“要说的话,都那上面呢…… ”金瓶儿重低下头去,喃喃地说:“我找你来,并不想辩解我自己的清白…… 但是我也要向你说明白,光碟上那个小姐确实是个桑拿女,不是我。这一点,连塔拉克都是这么说的。”
“瓶儿,对不起,我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 ”
“金力部长,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说到这儿,金瓶儿的语调显得很生硬:“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一片光碟,却不肯听我的解释;哪怕是一句话,你也不肯听。你这么大的市委领导,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小哪!”
“瓶儿,别说了。”
“哼,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金瓶儿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那滚滚的波涛,十分伤感地说:“你有病时,我没有去看你;你恨我,对?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回;你也恨我,对?还有,你被县法院带走时,我不闻不问,让你伤了心;你被市委找走谈话、老婆子闹离婚,生这些事儿时我都没有去安慰你。重要的是塔拉克提拔我当了县委组织部部长,从此你就记了仇,是不是?”
“瓶儿,这些事儿已经过去了……你干什么还说它?”金力其格大地劝告她。
“是啊,这些事儿确实过去了。可是,有人给我记着帐哪?”金瓶儿痛心地说。
“记帐?记什么帐?”金力其格诧异地问她。
“好了。我不想多说了。”金瓶儿倔犟地甩了甩两条小辫子,大声地说:“实际上,你不该恨我。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干嘛老想着对方的事情哪!”
“瓶儿?”金力其格看她使起了性子,显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别叫我的名字了。过几天我就把它改了。”
“为什么要改?”
“为什么,你还不清楚?”金瓶儿伤心至致地悲咽道:“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瓶儿,别说傻话好吗?”
“什么傻话?难道你不知道……”金瓶儿冤屈地哭诉道:“从我改名之后,‘瓶儿’这两个字就与我的快乐和幸福伴随一起。可是,现没有了你,我的快乐和幸福又哪儿?你知道吗?每当别人喊我‘瓶儿’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苦啊!”
“瓶儿,别说了。也许……是我做得不对。”金力其格似有悔意地摇了摇头,说:“瓶儿,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谈谈?”
“今天晚上?”听到这句话,金瓶儿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了一束兴奋的光芒。她高兴地站起来,紧紧抓住金力其格的手,恳求道:“金力!今天我就住这儿,你去陪我好吗?”
“什么?陪?” 金力其格犹豫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金瓶儿的意思。他立刻机智地回应说:“呃,我当然……当然会去看你。”
“算了!”金瓶儿听他这样一说,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像是心里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她扭转身子,拣起了身边的一大块石子,狠劲儿地往河里投去。
石子“卟通”一声落到河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浪花。
“金力,你身边是不是有了比我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看着逝去的河水,金瓶儿毫不客气地审问着金力其格。
“你胡说些什么呀?”
“我说的不对吗?”金瓶儿猛然间站起来,质问他说:“难道非要我说出她的名字?”
这时,金力其格的手机哗哗地响了起来。
“唉唉,我还有五分钟时间了。怎么给你说呢……”一头雾水的金力其格招呼着她说:“实对不起,我得走了。我给你联系一家酒店,你先住下。”
“不,我不走!”
“那你……”
“我就这儿坐着。”金瓶儿冷冷地说:“这儿的河水清清的,风儿凉凉的,能给我不少宽慰哪。”
“这成什么体统…… ”
“金力部长,你别为难。我不会出事的。”金瓶儿长嘘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金力其格说:“你下午抓紧时间看那份材料。看完之后,有事就找我;没事,我就自己回去了。”
“那,你现不能坐这儿啊。”金力其格上来劝说她。
此时的金瓶儿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厉声地对金力其格喊到:“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走!”说完,她转过身,冲着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汽车摆了摆手,赌气上了车。
“瓶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金力其格追了几步出租车,大声地喊起来。
“告诉你金力其格,我身边也有男人关心我!”金瓶儿上了出租车,对着金力其格大喊了一声:“从今天起,咱们再见了!”
车子加足了油门,一溜烟跑掉了。
金力其格看着远去的金瓶儿,眼睛里润出了泪水。
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
市纪委副书记包明拿了一摞子材料这儿走来走去的。一会儿摸摸门铃,欲要叫门;却又犹豫不决地离开了。走出了几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回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按了门铃。
得到允许,包明进了办公室。他看到,市委书记正向秘书交待事情。
“先坐下。”市委书记与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告诉秘书说:“这是‘重化’运转情况的报告,先送老市长。等他签了意见,再转交人大主任阅。”
“政协主席给不给?”秘书问。
“给一份。”市委书记答应了,接着又嘱咐他说:“干脆多复印几份。市委组织部、国有资产经营公司、财政局,都应该了解这方面情况。”
秘书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喂,包明同志,两个月不见,辛苦了辛苦了……”市委书记笑着离开了座位,然后递给他一支烟。
“书记客气。”包明拿来打火机,点燃了书记手里的烟。
“你呀你,集精力办案我不反对。”市委书记用手指点着包明的头说:“可是,你不应该关手机呀!你看……我有事儿都找不到你呀。”
“书记,敢情你不知道,这几个案子,说情的人太多了。”包明为难地解释说。
“干脆,我让办公厅再给你配备一台手机。”
“那就方便多了。”
“包明,是不是有事儿汇报,说!”
“我原来想明天找你汇报,现一看,这事儿挺重要的。我必须快向你汇报。”
“是谁的事儿?”
“塔拉克。”包明一说出这个名字,脸上便露出了一股杀气,“他的狐狸尾巴,终于让我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