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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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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第2/3页)

也是一名应试举子,他却错过了考期。”

    旷师爷随机应变向三阿哥弘时如此介绍,张熙立即欠身向弘时请安。

    弘时见张熙坐在那儿局促不安,便放松了脸笑道:

    “随便些,不要拘谨。我多时没出京了,倒很想找外地来的人聊聊。”

    “王爷,”张熙这个一心想做荆轲的年轻人,乍然来到这天璜贵胄钟鸣鼎食之家,但见宝瓶异鼎文窗书架,眼前人物一个个文绣款款仪威堂堂,就是廊下立的三等丫环小厮,也都遍体罗绮显出华贵,这一切仿佛是一种无形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刹那,此行义薄云天的重任鼓舞了他的壮志,他抬起头说,“你没去过外省,可知现在外地早已闹得鸡犬不宁了啊!”

    “此话怎讲?”

    “外间……此时正是地藏菩萨生日,是女人们过的节日,三乡四野有烧酬愿香的,送寄库的,点肉身灯报娘恩的……岂不忙得鸡飞狗跳,哪还有宁日?”

    旷士臣开始为外乡小子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接着又对曾静这位学生奇峰突起、峰回路转的口才赞叹不已。弘时却不满意地笑说道:

    “我要听的是民间口碑,对大事有什么议论。比如说年羹尧、隆科多、李卫这些人,还有我和宝亲王,死了的阿其那、塞思黑什么的,外间有些什么看法?”

    “在下还没听到说爷和宝亲王闲话的,倒是说――”张熙蹙眉思索,已听出这位三阿哥有点不安份的想法,是想跟弘历争储位,还是想乱中夺位,他还判断不明。他因此借风点火地道,“这都是一路上听来的,既然王爷想听,恕在下冒昧,姑妄言之了。有的说康熙爷怎么宴驾,隆科多怎么矫诏,大将军王允禵奔丧回京,兄弟两如何在慈宁宫吵架,太后怎么相劝。还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说,皇帝对太后说:‘太后不可自轻自贱’,气得太后一头碰死在龙柱上。还说皇上为什么要杀年羹尧……”

    张熙猛下胆子,大河泄水般说了下来,见弘时听得张大了嘴巴津津有味,遂毫无顾忌地说,雍正囚死隆科多是怕他泄露“天机”;八爷九爷十爷“见皇上不孝,也就不忠了”,雍正又如何把亲骨肉打入天牢,还给他们取名“猪”、“狗”,兄弟成了“阿其那”、“塞思黑”,他自己又是什么呢?不都是康熙和后妃们生的么?末了又说起岳钟麒,张熙顿了一下,沉吟道:

    “外间传言岳大将军怕走年羹尧的老路,在四川屯兵养威自重,朝廷疑他造反,他也怀疑朝廷疑他要造反,所以,所以……这是不久前听人说的,真的假的在下也分辨不清,只能作壁上观。您反正只要听,所以,所以一并禀告三爷……”

    弘时一直没有插话,听得十分专注。至此笑道:

    “我也只是听听而已,嘴巴生在人家身上,砍头就能封住天下嘴巴?岳钟麒那儿还有什么消息?”

    “这倒不多,却也新鲜:说皇上几次下诏叫岳大将军进京述事,岳大将军怕夺了他的兵权,称病不敢来。悄地里招兵买马,天府之地的黄豆都涨了价。”

    “没有了?”见张熙停了嘴,弘时问。

    “没有了。”

    “好,师傅,打扰了。”弘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了。

    出门时丢下一句话:

    “你们再慢慢聊吧!”

    张熙在北京盘桓了几日,弘时听说他要去西宁拜见岳钟麒,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送给他盘缠纹银一百两,要他代向岳大将军问好。

    离了京城,张熙单人独马――旷师爷送给他一匹口外高头骏马,晓行夜宿,迤逦经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四省,行程两千多里,终于进入青海高原。于雍正七年夏四月底到达西宁军营。

    由于连年战火,西宁早已成了一座空城。打从康熙末年抚远大将军允禵攻打西藏叛军,多半居民已经内迁。年羹尧设空城诱罗卜藏丹增来战,逼着城内百姓在城外当“诱饵”,又死了一批,逃了一批,城里只剩下些喇嘛寺和中原来此作茶叶贩马生意的商人了。

    张熙来到西宁城内,找一家伙铺,在大炕上与贩夫走卒挤着睡了一夜。实在是一身太脏了,花去二两银子买了一桶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打问清楚岳大将军行辕在城西,他便一声不吭怀揣曾静的亲笔书信,悲壮满怀地直往大营走来。

    来到辕门处,向守门的戈什哈投下名剌。

    岳钟麒听戈什哈说湖南有人专门来给他投书,吩咐传客人进来。戈什哈将张熙领进高大威严的签押房,见正中一张公案桌放着纸笔墨砚等物,贴墙一条长桌上堆满文牍信札,北面一条大炕,铺着虎皮褥子,上面安个炕桌。但见炕桌旁端坐着五短身材的一中年汉子,着九蟒五爪袍外套仙鹤补子,脚蹬齐膝高腰牛皮靴子。那红黑闪光的脸膛上,两撇卧蚕眉,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张熙心想,这无疑就是当朝第一名将岳钟麒了。

    岳钟麒正在低头看文牍信札,旁边站着个师爷模样的老头。戈什哈通报过一声便走了,岳钟麒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兀立着的张熙,笑道:

    “你就是张熙?好相貌,英俊男儿,千里迢迢从湖南来到西宁军营下书,真不容易!”

    “岳大将军大安!”张熙终于见到了所要见的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像古代义士双手抱拳跪了下去,慷慨激昂地道,“小人乃湖南生员张熙,奉老师石介叟之命,有机密要事面禀大将军!”

    “不是说投书送信来的么?”

    “嗯――”张熙看看立在一旁泥塑木雕的师爷,稍一犹豫,还是撩开衣袍,“嘶”一声撕个口子,小心翼翼抽出师傅曾静的信,双手呈了过去,说道,“这是学生师傅写给大将军的亲笔信,请过目。”

    师爷接过信,递呈岳钟麒。大将军端详了一眼信封,随口说了声:“一笔好字!”信手抽出信笺,第一眼便吓得身子一抖:

    湘水石介叟顿首拜上宋鹏举元帅武穆

    少保之后东美将军麾下

    岳钟麒看了张熙一眼,接着默读信件。那信写得文情并茂回肠荡气,文字虽长却又让人不得不看下去。从岳飞抗金,笑谈渴饮匈奴血,到踏破贺兰山缺的英雄壮举;从风波亭之遗恨,说到历代勋臣因主犯忌落得个身死家亡的惨祸……岳钟麒看得心跳手颤,脑袋胀得谷箩大,徒然间这位从未谋面的曾静老夫子,笔锋一转:

    夫昔日之“金”即为女真之族,狼狈蹂躏中原

    而后遁逃长白山兴安岭改称曰“满”者。是满

    之祖为君祖之仇,乃少保之子孙有如东美者反

    为仇之臣!此岂以为孝?彼蛮夷之族,豺狼之

    心,蛇蝎之性,虽窃有神器,实乃国之难劫。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是以此獠非

    但非君,且为吾诸夏之仇也。以仇为君而事之

    ,岂得为忠?昔年羹尧助纣为虐,杀良报功,

    窃得勋名无双,此固彼之不仁也,然一言不合

    于中朝,身死而无闻。将军以彼为法,岂得与

    仁与智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乃恋栈于

    伪朝,苟延于危疑之间,拥兵处凶险之地,将

    军之危危若朝露!君知之否?五百年有王者兴

    ,自建炎年至今,恰巳适其数,君以忠良之后

    ,英姿天表,怀亿万兆华夏儿女同忾之仇,高

    张义帜  复我汉家衣裳,则鼙鼓一鸣天下皆起

    ,十万熊虎之士不出三秦,陆沉百年之中原可

    以复苏矣!

    石介叟疾首椎心痛陈

    岳钟麒看完信已是大汗淋漓,两腿哆嗦,抬起头来紧紧瞅住张熙说道:

    “这确是一封性命攸关的信,一辈子能看到这样一封信也不枉为人了。只是你师傅石介叟,究竟何方人氏?家住湖南何地?真名实姓若何?”

    “我师傅,”张熙抬起头回答道,“乃前明尊王攘夷大学者、著作等身的浙江吕留良大师的弟子曾静,家住湖南永兴县城,以讲学著述为己任。”

    “哦?吕晚村,是个著述家。”岳钟麒蹙额沉思了一会儿,对旁边的师爷瞥了一眼道,“你把远道而来的客人送到后帐去暂歇,好好招待,可别出差错。”

    老夫子领着张熙一出签押房,岳大将军从大炕上蹦了下来,仿佛激怒的野兽般搓着双手在那儿兜着圈儿,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地道:

    “这个湖南娃娃,真是不要命了,他居然敢来劝我岳钟麒造反!如今军事旁午,忙得四脚朝天,他还要把祸水引来西宁,给我添乱……朝廷正有人要把屎盆子扣到军爷头上,他还来给人话柄……”

    岳钟麒终于有了个头绪,这时师爷与两名副将一道走了进来,岳大将军突然大声喊:

    “你们快去把湖南娃娃拿下!”

    “大帅?”师爷盯着岳钟麒突然变下来的脸色。

    “把那个叫张熙的小子大枷拷起,解送北京刑部大牢,”岳钟麒转对两名副将,斩钉截铁地道,“这是什么朝代!都雍正七年了,雍正爷办的文案还少吗?杀的文人还少吗?居然还有浙江的吕留良,湖南的曾静,想靠刻印几  本破书,唤起民众,煽惑兵将起来造反!康熙朝时,朱三太子在京城与三藩吴三桂里应外合,都没反得了清复得了明,居然还有人来送死。”

    两位副将开始有点莫名其妙,及至看过曾静那封洋洋洒洒的策反信,额上都惊出了汗。他们自然赞成主帅的决断,将策反信、送信人和奏折,急送朝廷,也免得惹火烧身殃及池鱼。

    这就是曾静、张熙一案的来由。

    曾静、张熙一案既出,立时震动京华,闹得朝廷内外沸沸扬扬,仿佛戳了马蜂窝。

    在畅春园澹宁宫,张廷玉刚把岳钟麒的奏折和曾静的策反信给雍正看时的雷霆震怒,急风暴雨的摔杯子盘子碟子的狂暴之态已经过去。太监宫女还在收拾地上破碎案上渣滓的时候,张廷玉就已令各方宣人去了。这阵,雍正没有坐东暖阁,却迎门坐在正殿的须弥座上。一厢坐着方苞、张廷玉、朱轼、鄂尔泰,另一边坐着允祉、允禄、允礼和四阿哥弘历。

    三阿哥弘时匆匆赶了来,却是到得最晚的一个了。他心里蹦蹦跳像打着一面小鼓。自从听说张熙去西宁策反岳钟麒被拿获,曾静、张熙案子一出,他就浑身不自在。他是皇族里唯一知道张熙要去西宁的人,而且还资助过他盘缠,他只说去拜见大将军,并没说去策反呀!要是引火烧身可就麻烦大了。

    好象议的并不是曾、张一案,说的倒是李绂、谢世济和陆生楠一类朋党之事。皇上已经说了许久,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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