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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斩白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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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斩白鸭 (第3/3页)

太狠,容易捅漏子。真正能办事又稳妥的,还是三爷、八爷、十爷几个人。”

    马齐却与佟国维针锋相对地道:

    “若论待人,自然是太子爷、三爷和八爷;若论办事,奴才倒以为,断断少不了四爷的认真劲儿。”

    康熙这才知道,上书房大臣中意见也不一致。低头思忖了一下,笑问张廷玉道:

    “衡臣,你怎么一声不吭?”

    “奴才看了折子,一直在想,”张廷玉绷着脸说,“是不是安徽三司有点夸大其词。既然六府盐枭作乱,怎么没有惊动兵部!安徽好几个密折专奏的臣子,也不见递来奏事匣子——他们都吃干饭去了?”

    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了康熙:是呀!要照抚巡、按察的奏折看,安徽早是一团乱麻,怎么几个知府没递一个折子?他拍拍有点麻木的光脑门,要了杯茶喝了两口,示意都坐了下来,沉吟不语。

    这时,李德全走了进来禀报:

    “万岁爷,四阿哥、十三阿哥回京了,已等在外面候旨晋见!”接着,就听得殿外玉阶上,“啪啪”地打了两声马蹄袖,高声报道:

    “儿臣胤祯、胤祥,恭请皇上圣安!”

    康熙朝外招了招手,良久,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进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风尘仆仆,趋步而入。康熙一摆手道:“你们跪一边去,这会子朕跟大臣们在议事。”

    康熙是有意冷落两个惹事的儿子,说完支着脸颊搁在茶兀上,眯着两眼一声不吭。兄弟两知道父亲的脾气,跪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胤祥偷眼侧觑:但见父皇比离京前略瘦了点儿,但精神倒也矍烁,八字寿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康熙似乎发现这从小调皮的儿子在暗暗打量他,便又从匣子里抽出份折子,要说不说地道:

    “施世伦这个人,还是要保下来。此人倒是能员,只是急功近利,招惹是非。在宁波府搞什么火耗归公,克扣得县衙连师爷都请不起——贬了官,仍秉性难移。衡臣,你看六部还有什么余缺?”

    不等张廷玉回话,胤祥忍耐不住地道:

    “阿玛圣鉴,洞悉万里之外。儿臣知道施世纶、于成龙都是名声极好的清官,又善理财,户部还有个主事的缺,何不补他进来?”

    “你急什么?”康熙冷笑一声,把原来几个折子往地上一甩,大声道,“朕倒不知你们这对难兄难弟,在外做的什么好事!人还没回北京,告状的折子倒先来了——朕不说你们,自个儿去看吧!”

    胤祥拿起折子溜了一眼,顿时气得眼冒火星,正要说话,却被胤祯止住。他把巡抚参何亦非的折子举了举,往前移了移,镇定自若地道:

    “阿玛,这不关何亦非的事,都是儿臣的主意。安徽也不像所奏之乱——不过,官匪勾结,狼狈为奸,已成尾大难掉之势,造成盐课难收,库银流失,这倒是事实,不狠狠整治一下那些贪官是不行了!”

    康熙“嚯”地跃起,逼视着胤祯道:

    “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娃娃,好大的口气!居然在朕跟前说这样的大话。好好一个安徽,叫你们哥儿俩闹得鸡飞狗跳。朕叫你们去看河工,谁要你们去顾问盐政?连吏治上的事也要插手,你们,你们……都怪太子纵容了你们兄弟俩!”

    众人见康熙勃然大怒,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胤祥连忙叩首道:“都是儿子惹出的祸,请阿玛降旨,儿子愿再去安徽平息盐枭之乱,讨个说法!”

    “没你的事,你不过是四阿哥的跟屁虫。”康熙只是对着胤祯喝问,“你去看看河工就是,谁叫你去惹是生非,挤兑盐课的银子?一二百万银子,户部就拿不出了?”

    “回万岁的话,”胤祯却以臣子的口气回道,“其实儿臣一片好心,也没有越权行事。安徽某些人的折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怕儿臣捅破他们在盐课上官匪勾结从中贪污之事。秋汛将到,河防不牢,不就地筹银,再从户部调拨,远水难救近火。再说,户部的情况儿臣也略知一二,要拿出这么多银子,恐怕一时也难凑手……”

    康熙怒极反笑,转脸冲张廷玉等人道:

    “你们听听,他倒比朕还‘略知一二’!佟国维,你转来的户部折子,库里不是还有五千多万两银子吗?”

    “是这么说。”佟国维紧张起来。

    “万岁——”马齐接过话头说道,“四阿哥说的是实情。奴才虽不知详细底子,但户部的账目与库存不符,由来已久。”

    佟国维立即转换话题说:“论起安徽之事,四爷、十三爷确是一片好心。只嫌孟浪了一些,该请旨之后再办的。”

    两个儿子跪了多时,其实康熙心里是痛的,就过佟国维的话,语气变得和缓地道:

    “老四,朕得说你一句,你办事认真是好的,但要宽厚待人。下面有下面的难处,凡事都要设身处地替人家想一想。你们也一路辛苦了,去吧!先去见见太子,要他立即把户部实情摸清楚,回朕的话。”

    兄弟二人含泪叩头走了,康熙瞅着儿子的背影感叹一声:“胤祥是个傻大冒,胤祯倒做事精细,只是天性刻薄,真是人无完人啊!”他拍了拍脑门,突然瞅着张廷玉,又回到原来的议题上问道:

    “衡臣,刚才马齐说到户部库银亏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据奴才所知,”坐在木杌上的张廷玉,站了起来回话说,“户部账目存银五千万,其实库存差不多都借空了。借库银的既有京官,也有外省疆臣。所以四爷为整治河道水患,就地筹银,也是万不得已。这一条他虽不便明说,但万岁您,您得心中有数。”

    康熙狐疑地盯着张廷玉,追问:

    “听你的口气,像是已经查过了,到底实存库银还剩多少?”

    “奴才是听四爷去安徽前说的,原来不敢相信。”张廷玉老老实实说道,“四爷走后,到底不放心,还是去查了查——真是骇人听闻!”

    “啰嗦什么,到底多少?“

    “不足一千万。”

    “一千万!”

    康熙突然一阵晕眩,只觉头重脚轻,一脸苍白,跌倒在软炕上,浑身冒出冷汗。官员们借债他是知道的,但把国库借空,倘若再有个三藩之乱或冒出个“李三桂”、“王三桂”,要打起仗来,朝廷无钱应战,大清江山不就完了?好一阵,他才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悲叹一声:“好一个扶不起来的太子……理的什么财,当的什么家,到了这地步,还瞒着朕!”他又转对佟国维,恶狠狠地问道,“你分管户部,这些事你也不知道?”

    佟国维跪伏下去,唯唯诺诺道:“听到过一些。”

    “怎么不办几个给朕看看?”

    “有借有还,这是人情常理。”佟国维只想拉开话题,“即使是贪赃枉法,办得太急,也难避不教而诛之嫌。”

    马齐顶撞说:

    “佟中堂!贪官墨吏有一个办一个,这能叫不教而诛吗?皇上的圣训十六条已经颁行几十年了,四书五经也不是去年写出来的,哪条哪款说了可以挪用库银、贪污受贿?虎狼屯于阶陛,还说迂腐之言,哀哉哀哉!”

    “佟国维!”康熙厉色道,“你失察失职,还在此说风凉话。凭你这德性,还做宰相,协理朝政!回家好生读几本修身养德的书吧!”回头问张廷玉,“整顿户部,清退库银,你有什么好主意?”

    “四爷有个好主意,”张廷玉从袖口里抽出几页纸,递给康熙说,“这是他的条陈,早就放奴才这儿了。据四爷看,说是借债,其实是吏风不正,不可掉以轻心。奴才想,吏治千头万绪,倒不如就从清退库银入手。这件事,不但比狱讼、纳贿容易办,而且亦是当务之急。否则,国家一旦有事,库中无银可支,那还是得了的!”

    康熙接过胤祯条陈瞅了一眼,脸一仰叫道:

    “李德全呢?”

    “扎!奴才在。”总管太监李德全站在门口侍候,忙躬身进来问,“万岁有什么吩咐?”

    “你去韵松轩,传旨给胤礽、胤祯和胤祥,即日着手清理户部亏空积银,先计议一下,明日递牌子见朕!“

    “扎!”

    “传旨:现任户部尚书梁清标年老体弱,着恩准致休。”

    “扎!”

    “去吧。”

    “扎!”

    众人恭送康熙走后,步出宫来,已是酉时时分。一阵秋风扫过,冷嗖嗖的寒意令人禁不住紧了紧身子。张廷玉仰看乌云顿起的苍穹,不觉长叹一声:

    “就是清理债务,谈何容易!两个阿又要给太子惹下一堆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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