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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泄恨兴文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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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泄恨兴文狱 (第1/3页)

    皇帝南巡,留下张廷玉、佟国维和老相马齐、陈廷敬在南书房入值,代皇帝阅处奏章,办理日常政务。一般奏折南书房大员批阅后,交六部办理。重要奏折自然要放进“黄匣子”,待皇上回銮批阅,更急的,则要用六百里快马飞报皇帝,等待谕旨。这天,南书房平安无事,该办的都按部就班办完了,几员大臣快到下值时分。忽地,戴一品珊瑚顶蓝翅花翎的佟国维大大咧咧迈了进来,冷冷地道:

    “皇上回来了,出了大事。”

    张廷玉一怔,两位老相更是吓得浑身哆嗦。乾隆年间就中进士,康熙十七年入值南书房,直到此次皇帝南巡前才擢为文渊阁大学士的陈廷敬,生性胆小,这阵唬得嗫嗫嚅嚅地连声问:

    “佟相,圣上出了什么事?”

    佟国维拿腔拿调,往太师椅上一仰,顺手接过内勤小太监奉上的一杯烫茶,捏着杯盖,不急不缓拨弄着沉浮不定的银针茶叶,撮嘴吹着一缕缕白色热雾,吱吱唔唔,却是爱说不说。佟国维四十六七岁,在满汉四宰相中不大不小:比老资格的陈廷敬、马齐小一个辈份,比被他称之为“新贵”的张廷玉又大了一辈。他是康熙生母佟佳氏最小的胞弟,又是现今晋封为皇后的佟佳氏的亲兄弟,按辈份是康熙的小舅子,依皇家规矩不称舅舅,就只能称之为“散秩大臣佟国维”了。康熙初年,他便挂了个一等侍卫的虚衔。不合因投靠权倾一时的明珠,被老相索额图压着,坐了冷板凳。直到十年前明珠垮台,索额图失宠,南书房大换班,康熙才把这个小舅子擢升体仁阁大学士,让其入值南书房。

    佟国维仗着是皇亲国戚,有点瞧不起两个老家伙,窃以为两个老相鸠占鹊巢,才让他在冷宫里泡了那么些年。对张廷玉自然不敢小瞧。一代名相张英的二公子,二十八岁中进士,二十九岁入值南书房,本朝最年轻的上书房大臣。鸡蛋里包骨头,外圆内方,学问了得,韬略满经纶,为人又四平八稳,你就找不出一点儿毛病。皇上器重他,他佟国维就是想给他穿小鞋,也是老虎咬石蛋,无处下口。

    三十出头的张廷玉,像年轻时的父亲一样,白净脸,身材颀长,骨架清削,不温不火,虽着二品袍服顶戴,看上去却仍是一介书生模样。他始终用温和的目光盯着傲慢自负却又玩世不恭的佟国维,内心却早掀起了滔天臣浪。皇上此次南巡原定两个多月,现在不到一个月就起驾回銮,究竟出了什么事?一国一朝、亿万斯民系于皇帝一身,皇上出了事最小也是大事,他终于按奈不住地问:

    “佟相,皇上究竟出什么事?身为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您就直说了吧!”

    “这——”佟国维感到张廷玉平静的话语里,暗藏“你就不为皇帝分忧”的机锋,装模作样咳咳嗓子,不得不放下架子道,“皇上在太湖遭遇剌客……”

    话音未落,两位老相吓得跌跪在地上,只是磕头,嘴里咕哝着不知念些什么。张廷玉逼近佟国维一步,凝眉骤目冷峻地道:

    “天大的事,佟相为何不早说?皇上龙体无恙?”

    佟国维受不了张廷玉那种口气,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山朝他压来,却又无从发作——这小子占着了理,他只得狐假虎威冷冷地回说:

    “听皇后传话说,龙体无恙,只受了惊吓。”

    张廷玉长长松了口气,扶着马齐、陈廷敬站了起来,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两位前辈,早过了下值时间,二位请回吧。这里由学生和佟相守值,再留一段时辰,圣上如有召见,由我们回话就行了。”

    马、陈二相走后,张廷玉枯坐案前,似在翻检文牍,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不知什么时候,佟国维走了。重门叠幛的上书房,翘角飞檐的乾清宫,偌大的紫禁城,已笼罩在暮色的辉光里,阗寂得像荒寺古墓。张廷玉似能听到自己不安地急跳的心音。皇帝南巡,竟遭剌客,这是本朝未曾发生过的大事。是什么样的剌客,能否捕获归案,查出元凶?

    已是掌灯时分,廷玉知道皇上是不会召见了。上了五旬的老人,经过哪场惊惧,况又千里路途颠簸,不好好静养几天,怎么会连夜来召见你呢?他站起身来,收拾好案上的奏章文牍,忐忑不安地走出宫门。

    张廷玉无心回自己的府第,却让待在宫外的轿舆朝补子胡同高士奇的府邸走去。高士奇是个放荡不羁的诗人、书法大家,跟张廷玉令尊交往甚笃。记得明珠遭祸的康熙二十六年,张廷玉还是个十五六岁的聪俊少年。这年十二月己巳,太皇太后崩,还在服丧之期,正巧明珠操办五十大寿。王公大臣都前去奉赐祝寿,父亲明知这是犯忌的,又不便得罪权倾朝野的明珠,便派他去应付点卯。

    在觥筹交错的丰筵上,喝酒行令,吟诗作对,有人出了一联:

    水部失火,金司空大兴土木;

    在坐衮衮诸公,都是诗对高手。但对子出得绝,内含五行,给应对出了难题。大学士徐乾学、高士奇冥思苦想也一时口塞。正巧纳兰明珠前来敬酒,看满桌袍服顶戴中,竟坐着一聪角少年,遂问道:

    “这是谁家公子,倒是一表人才。”

    “天下英才全收明相毂中,却不料也有遗珠。”高士奇说话一向嘻里哈啦,“大学士张桐城张中堂的二公子,明相竟不认识?他可是小有名气的少年才子。”

    纳兰明珠啊了一声,对张英的以桃代李似有不满。旁边诸臣却起哄了,一齐耸恿:

    “张公子,既是少年才子,何不把下联对来?”

    少年儒雅的张廷玉,腼腆地微微一笑道:

    “学生献丑了,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各位大人”屏声静气肃听时,你道这少年才子说出什么样的下联:

    北人南相,中书令什么东西。

    满堂哄然大笑。但笑过以后,有人变脸,啃出了其中的骨头:“这小子不是骂倒一槽人吗?”碰巧都察御史郭琇郎不郎秀不秀闯了进来,明珠正要上去迎接,郭大老爷却从马蹄袖里抽出几张纸,不阴不阳地当众念道:

    郭琇奏请拿问明珠贪贿坏法结党营私盅国病民折臣郭琇跪奏:查我朝

    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太保明珠,自康熙十四年入阁参赞朝务,屡

    蒙圣恩,委以不次之任,寄以弥高之望,本应勤慎恭肃,俭德爱民,忠诚

    事主以图仰报万一,该员……

    原来却是参劾明珠的奏折,在坐诸公没一个不惊得目瞪口呆,就连不可一世的明珠也愣在原地,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泛紫。就连与明珠作对的索额图,也被天不怕地不怕的都察御史的突然袭击弄昏,想不明白是该暗自高兴,还是害怕。郭御史的弹劾像排阵火炮,搅天而来,不仅宰相明珠,就连大学士高士奇、余国柱和王鸿绪之流,也一锅烩了。奏折语气越来越杀气腾腾:

    总之明珠、高士奇等,豺狼其性、蛇蝎其心、鬼蜮其形。畏势者既

    观望而不敢言,趋势者复拥戴而不肖言。臣若不言,有负圣恩。故不避

    嫌怨,请立赐罢斥,明正典刑,则天下幸甚!

    没人再去理睬廷玉小子对联的出言不逊,谁都明白,郭琇的弹劾若没人撑腰,就是长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衮衮诸公一忽儿作鸟兽散,溜了九成。

    张廷玉目睹了此次倒相事件,见识了父亲所在官场争斗的严酷。难怪父亲早就不愿为官,身为宰相,却多次乞求皇上,赐他告病告老还乡。他唯一的夙愿是做一介布衣,做一个田舍翁。父亲常情不自禁,反复吟咏陶渊明的《归去来兮》。

    儿子渐渐长大,父亲在公务繁忙之余,亲自教他们兄弟四书五经,儒学鸿制。说到修身养性,不无得意地给儿子们详细讲述他自己悟道的“宅心自守”的经验。他说,要严格控制自己的思想感情,不为外界诱惑动摇。廷玉中进士以后,父亲并不像常见的父亲那样喜形于色,倒是把他叫进书房,十分严厉地教导说:

    “为父不想为官,没想到儿子免不了也要做官。几十年混迹官场,现在告诉你一点为官之道——这是为父的近年逐步参悟的: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为自己建起一座行为上的方城,紧闭四门,不许荣辱、升沉、生死、得失等念头钻进城堡。还要有一种使自己心安的方法:就是不合理的事决不去做,后悔而要费力挽回的事决不去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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