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庸章帝伈梦忘生桥,澂尚书奉旨修水 (第3/3页)
前差人把镇里一个大坑引水修了条河道,坑中便养了鱼虾,这季时正值收渔。
早有几家本州的定了要瞧。
兰湘眼线广,便勘察作了细较,不想一个年来回便办得明了细致。
也不需两个年头。
浮笙房里开着桃花,案上摆了四方镇尺,其间是一份舆图。
浮笙手里执了笔,在计较好的山道上添了几笔,将河流描在图上。
又作了记标取摘在集子里作明注,如今这幅,正是陇城地界的舆图,其他的早派竹默送与劭卿在各州郡发了,手快的也叮铛地开工了。
兰湘进来换了茶点,抬眼见天上的光亮温下来,便把屋里窗格都打开,与浮笙叮咐了几句,便唤人准备饭食汤水,待主公歇下来伺候。
“主公,陈先生会谈大成,顺朝国相与先生递了合约,愿以三座城池,换与我朝百年通商。”
兰湘把了茶水在一旁与浮笙说了事。
浮笙下笔如疾,又在陇城山腰上(罅界山)添了一笔,道:“城池便消了,国相只需扶持贵国贤人及位即可,通商之事乃各国之愿,你来我往,皆是清意的。
且我朝为主道商,自是不能小气。”
兰湘点头将话记下,折了箭镞作信筒,将纸片卷好了放置。
又唤了只海东青来衔了箭镞便消了影在院里。
浮笙提了笔尾,随性在架木上挂了,兰湘上前与她换了长服,寻一件青色对襟直裰与她穿好,又束了玉竹雕镂碧冠,再唤人取漱盂净手洗面,方去正厅用餐食。
浮笙在桌上坐了,兰湘便取了箸子布菜,浮笙用的饭食不多,两个菜加一道汤便可果腹。
浮笙虽妖,却与澂夫子一同用素食,从不用荤食。
浮笙只用半碗便不用了,兰湘劝不动,只等竹默归来用。
夜里发热,浮笙在房里撑着眼看盛开的桃花,榻上枕边是金边紫檀木盒,浮笙抚了抚。
眼中却显乏了,浮笙将衣裳褪下来,随意在榻上躺了,便睡去。
兰湘才将门推了进来,细细将衣裳理好在一边,替浮笙卸了玉冠,盖了衾被。
又在床边抹了安神香,才阖门出去。
翌日仍是太阳,兰湘提早进了主院,主公今日定会早醒,她是知晓的。
兰湘让下人端了濑盂,自己上前问安,却不见动静,告声怒罪便推了门,进了内室见衣物都不在了,使折了回,带着下人回去。
浮笙是住过那定事县一堆硬石,却未曾见过如此寒酸的草屋,好似由几十捆草垛围成一般,由四根朽木堪堪撑好了立着。
浮笙走了近看,这攒顶的小房被一丛栅栏围好。
后头却是大小相像两间,相像的简陋。
“公子见笑了,这里小生的下舍,这栅栏却不是防贼的。
是小生用了防小兽的,小生僻寒,便是乞也不屑的。”
书生模样,穿一件褐色麻衣,墨发散了一半在肩,取了些束在顶上。
书生见身着华服的小公子对着自己的草房一打量,心里沉了沉。
浮笙转身看他,他的面容与那位却实相像,不过他是多份沉静温雅。
“公子的居生别致,在下眼贪便多看了。”
浮笙扬着眉眼问他,“公子贵讳?”
那书生上前开了栅门,“小生姓少辛,单名昀,公子进来坐。”
浮笙随少辛昀坐了,见他提了茶壶来,摆了两只木杯斟了茶给她。
“少辛氏,倒是个鲜为人知的姓氏,在下萧堂子惕,来陇城是寻井盐而来。”
茶色很是好看,浮笙端来呷了一口,顿时口中一阵茶香,入口微苦细品生甜。
浮笙点点头,放了茶水,见太子昀仍垂首品茶。
他身后是一面粗纸糊的屏风,上头却画了一幅山居晚秋图,里头两个老头望几个小孙子闹得欢,执着蒲葵扇在旁煮茶闲话。
一旁是几个木板子搭作书架,一列正典中竟插了两本志异书,七八册有余的《德雅》集篇,却都是手抄的,脚页下是稚嫩的署名。
“公子浑身贵气,哪里是市井人模样?”浮笙问。
太子昀拱了首,复垂头打量衣服,谈了语气,缓缓道,“家道中落罢了,也无甚可惜。”
“你可知晓我是谁?”
浮笙心里明细,便不与他做多了说,起了身将那志异的书翻了两翻,又把那《德雅》取了一本来看,下头几十个青稚的署名并在一起。
太子昀起身揖手,“见过尚书大人。”
浮笙只轻轻瞥眼,“堂堂太子,拜我做甚么?”
浮笙放了书,便四里看了有,还是觉着这书更好,屏风也不错。
“尚书大人言重,我非那高楼里供俸的储君,天家与我不过是惊雷而过,弃我不过是那敝履一般,可曾记得?
自年前来此,我便磨去了棱角,天家之事,与我已无甚可恋,尚书……”
“不,太子殿下,此讲错意。
殿下胸有丘壑,自是早有打算,殿下嘉慧,于此事却多疑,这与陛下大相径庭。
陛下昏庸自知,便将十二岁的殿下赶出宫去,既免了遭其他皇子毒手,又使你初心未泯。
陛下虽昏庸,但他有情,相信殿下早有所觉。”
浮笙右面便是一处缺口,那缺口将外头的景色收束在内里,几个稚童揪着破烂的衣裳,挤在一处对着这边的草屋窃窃私语。
侧耳听了听,“夫子今天怎么了,为何不出来?”
“定是有事绊住了。”
“怎么会?夫子相里除了在房里便是与阿叔们做活计,可一路上也未见夫子一面呐!”
“不如去瞅瞅?”
“那怎么行?夫子说了君子要识仪!”
太子昀木着脸问,“尚书大人是父皇派来的?”
“怎么会?陛下与我说道,他有件宝贵的东西在先前不慎丢了,要我寻回来,好好辅侍。”
“太子昀,拜见恩师!”
太子的骤然明白,撩了服便跪下来,“学生曾听闻尊师乃状元封条出身,定是不似学生这般的,请尊师助学生!”
太子昀抬头,却见浮笙不知何时在手心中放了枚玉簪,沉默不语。
太子昀又磕了两头,浮笙才将人扶起,转了身,徐徐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