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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二: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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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二:侠客行 (第1/3页)

    (承接上面一章,张潮的《侠客行》全篇,两个结局,你们喜欢哪一个?)

    冬日里北边的天竟黑得这样早,晡时未过就暗得看不清路。道旁的松林渐渐地像山水画里最浓的那片墨皴,仿佛随时会有剪径的强人从幢幢树影里闯出来。少侠自然是不怕强人剪径——至少一个两个的不怕。他腰间悬着长剑,胯下骑着骏马,头顶发髻高耸,扎得极紧,把眼角眉梢都吊高了些许,越发显得剑眉星目、神采奕奕,任谁看了也要喝彩一声:好个少年英雄!寻常的匪贼见他这身装束,怎敢来送死?

    又往前行了五六里,依然不见灯火。少侠又饥又渴,心想中午甘泉亭的驿卒劝他留宿一晚,他该听的,而不是一甩披风翻身上马就走——不过那一下真是潇洒,隐约能听见二楼窗边传来少女的惊呼,想必是被哪个官家的小姐觑见了。那一刻他心里犹豫过要不要回头?若是明眸皓齿的佳人,他自然要报以粲然一笑。这笑,他对着镜子练过许久:嘴角上扬的弧度,露出几颗牙齿,一律照着武林大会上,“青萍剑侠”身边的那位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师姊师妹都说那位师兄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有风采。那位官小姐要见了自己这样的笑,心里怕是会落下一颗情种,再见不得世间的庸俗男子了。但若是个丑的——譬如二师姊那样——该当如何?镇上的说话先生,可从未讲过侠士遇见丑女子的故事。可正想间,大青马一溜烟就跑了好远,再回头也只能见到马蹄扬起的尘烟了。这算是少侠在江湖上的第一场艳遇,虽然无疾而终,却也让他遐思了一路。

    谁知过了甘泉亭,就再不见人烟。虽然是官道,但连一支商队、一个行客都没有碰上。胯下的马儿脚步越来越缓,终于在一片漆黑里停了下来,打着响鼻,再不肯往前。少侠只得翻身下马,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他此刻才想起应当点一个火把——可如何点火把呢?少侠犯了难。他只点过油灯、点过灯笼、点过蜡烛,只需拿火种把浸透了油蜡的棉芯点着就成。他的行李里倒是备着火镰火石和火绒,不过谁能给道旁的松树断枝捻进一根棉芯去?难道今晚要露宿荒郊了?少侠握紧了剑柄,绷直了身体,仿佛暗处随时会飞出劲箭飞镖来。可没一会儿,他就泄了气。周遭连虫豸鸣叫、爬动的细响都没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不过极静的时候,听力便格外好。远处竟隐隐有琴声传来,如丝如烟,风一大就被吹散了。少侠大喜,有人弹琴,便是有宴饮,有欢乐,那里或者是官家的驿站,或者是处村落;至不济,也该是支休憩的商队。只要有几个人便成,他带着不很少的碎银子,还有几件踩得扁扁的鎏金酒器。无论如何,换得一夕安眠是可以了。少侠牵着马,寻着时断时续的琴弦之声,离开了官道,一头扎进了松林间的野路。

    借着时有时无的月光,少侠踉踉跄跄行了片刻,就听得琴声越来越显,中间还有一个苍老的、雌雄莫辨的尖细嗓音在咿咿呀呀地唱:

    毁我十家庐,构尔一邮亭。

    夺我十家产,筑尔一佳城。

    官长尚为役,我曲何时直。

    湖有薮,山有谷,

    本是太平民,岂愿作逋客。

    男儿无罪被人缚,走向深山方敢哭。

    少侠悚然而惊,唱这歌儿的能是好人?怕不是遇上了逃亡的流寇吧?他的手又握住了剑柄,缓缓抽出了长剑,一步一挪,渐渐就看见一团火光和一个隐约的人影。歌声也听得愈加明白:

    白金乃人肉,黄金乃人膏。

    使君非豺虎,为政何腥臊。

    ……

    初捕金五千,再捕金一万。

    金尽鬻妻孥,以为府君饭。

    这一定是个府衙里挂了名号的匪贼!少侠心里雀跃着。中午刚刚有艳遇,晚上便可能做下一番功劳——待提了这厮的脑袋去衙门领赏,自己“少侠”的名头也就坐实了,不再是甘泉亭的驿卒的一声客气。或许还有好事者给自己起个侠号——不过起侠号可是大事,不能让街面上那些流氓给自己瞎起。说不得要使些银子给茶馆里的说话先生,让他们给自己起;若多再多使些,便能编了故事在茶馆、勾栏里说,听闻是给一钱银子说一回,一回小半个时辰。听书的闲汉、嫖客要是赏的多,就有其他说话先生偷学去别处说,渐渐名声就能传开。要是传回了门派里,想必……可这时火光边的人影忽停下了琴弦和歌唱,雌雄莫辩、阴恻恻的声音悠悠荡荡地穿过松枝和薄雾,传了过来:“那位哥儿,收了剑吧。某非贼,只是个牢骚多的说唱。”

    少侠愕然,此刻要突袭而出已经不成了,可真的收剑回鞘又怕对方使诈。自己是如何被觑破了行藏?自己的轻功师父一向夸好,那一定是大青马的蹄子太重了,踩在厚厚的松针上也不免有响。不好持剑,也不敢收剑,那便倒提了往前蹇行。火光越见越亮,人也越见越清,待走到近前,他才松了口气——那人四五十岁模样,干瘦的脸上系着一副叆叇(用烟水晶磨成的原始墨镜),怀里抱着三弦,身边放着竹杖——确是个瞽目的说唱先生。少侠此刻才把剑收回剑鞘,躬身施礼道:“适才听先生曲辞对朝廷多有怨怼,以为是亡命的匪贼流寇,所以仗剑而来,还请先生饶恕则个。”

    瞽目的说唱先生侧耳听完,点点头,说道:“这些曲子,也只敢在这荒郊野岭唱一唱。若是在市集上唱,怕早给衙门抓了某去。”又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处空地,示意让少侠坐下来。少侠坐了,又将大青马拴在树边。心里不免又有疑惑,眼见这先生摸摸索索的样子,目瞽无疑,却又如何知道他拔剑在手?若是自己拔剑有声,又如何知道自己是个“哥儿”?

    说唱先生放下三弦,捉起竹杖拨了拨火堆,说道:“哥儿心里在想某是个瞎的,如何猜得你的身份和动作?其实孩童、少年人、壮年人和老人,走路轻重各有不同。孩童气血未足,脚下无根,走路就轻浮虚荡。少年人则轻快矫捷,只因筋强骨健,又意气风发。壮年人踏实沉缓,这个年纪的人肉实髓满,但又有郁结在胸。老年人就迟重虚滞,这是气泄血亏,行将就木之故。哥儿你轻功底子好,脚步轻捷,又有马儿相伴,本不易听见,但是你听到某唱的曲子以后,脚步又略重了二钱……不要奇怪,这就是某这个没眼睛的可怜人在江湖上保命的本事。而且哥儿的剑与鞘似乎不相匹配,所以拔剑的声音也大了些——剑是两面开刃,出鞘的声音自然和一面开刃的刀不同。”

    少侠无言以对,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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