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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一次治疗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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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第一次治疗抑郁症 (第3/3页)

东西。

    事实上存了几日的馒头也是不能用的,而我的心,第一次为了那份期待而焦急。这份童稚的固执自己也陌生得不明不白。

    “你看到了什么?”老师在我身旁问我。

    “一个石像。”

    “还有呢?”

    “没有眼珠的石像,瞎的。”

    “再看——”

    “光和影。”

    “好,你自己先画,一会儿老师再来!”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

    他走了,什么都没有教我,竟然走了。

    我对着那张白纸和花架发呆。

    明知这是第一次,老师要我自己落笔。看看我的观察和表达能力能有多少,才能引导我,这是必然的道理,他不要先框住我。

    而我,根本连握笔的勇气都没有,一条线也画不出来。是不敢,平日里的记忆在他的威严下骇得到了九霄云外。

    我坐了很久很久,一个馒头静静的握在手里,不动。

    “为什么不开始呢?”不知老师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我身后。

    “不能!”连声音也弱了。

    老师温和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炭笔。轻轻落在纸上,那张白纸啊,如我,在他的指尖下显出了朦胧的生命和光影。

    画了第一次惨不忍睹的画后,我收拾东西离开画室。

    那是已是黄昏了,老师站在阔叶树下送我,走到巷口再回头,那件大红的毛衣不在了。我一个人在街上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拖,回家没有吃晚饭便关上了房门。

    原本自卑的我,在跟那些素描挣扎了两个多月之后,终于有了起色。老师很欣慰。

    可一日,作业因匆匆忙忙交了差,被批了不好。

    我对老师说:“没有造就了,不能再累你,以后不要再来的好!”

    我低着头,只等他同意。

    又要关回去了,又是长门深锁的日子,躲回家里去吧!在那把锁的后面。没有人看出我的无能,起码我是安全的。

    老师听见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的笑着,第一次问我:“你是哪一年生的?”

    我说了,他慢慢地讲:“还那么小,急什么?”

    那时老师突然出去接一个电话,他一离开,我就把整个的上身扑到在膝盖上去。

    我也不要做画家了,到底要做什么,怎么还会小,我的一生要如何过去,难道要锁死吗?

    “今天不要画了,来,给你看我的油画,来,跟我到另外一间去,帮我来抬画——”老师自然地领我走出去,他没有叫我停课。

    “喜欢哪一张?”他问。

    老师知道什么时间疏导我的情绪,不给我钻牛角尖。画不出来,停一停,不必严重,看看他的画,说说别的事情。

    那些苍白纤细的人体,半抽象半写真的油画,自有它的语言在呼应着我的心。只是当时不能诉说内心的感动。

    以后的我,对于艺术结下了那么深刻的挚爱,不能不归于老师当年那种形式上的画所给予我的启发和感受动。

    “平日看书吗?”老师问我。

    “看的,不出门就是在看书,父亲面前也是有功课要背的。”我说。

    “你的感觉很特别,”他沉吟了一下,又问,“有没有试过写文章?”他自动递过来一本《笔汇》合订本,还有几本《现代文学》杂志

    “下次来,我们改画水彩,素描先放下了。这样好吗?”老师在送我出门的时候突然讲了这句话。

    对于这样一个少女,老师说话的口吻也总是尊重,总也是商量。即使是要给我改行道,用颜色来吸引我的兴趣,他顺口说出来的都是温柔。

    那时候中国的古典小说、旧俄作家、一般性的世界名著我已看了一些,可是捧回去的那些杂志却还是看痴了去。

    波特莱尔来了,卡缪出现了。里尔克是谁?横光利一又是谁?什么叫自然主义?什么是意识流?奥德赛的故事讲一千年,卡夫卡的城堡里有什么藏着?D.H.劳伦斯、爱伦坡、芥川龙之介、富田藏雄、康明斯、惠特曼——他们排山倒海地向我噬了上来。

    在那几天的生吞活剥的急切求知里,我将自己累的虚脱,而我的心,我的欢喜,我的兴奋,是胀饱了风的帆船——原来我不寂寞,世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灵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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