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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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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第3/3页)

人之间有些事情一旦点破,难堪和尴尬的不是一方,而是双方。

    再说,像尤心善这样的人,毕竟不会把一件印满

    “我渴求钞票”的衣裳穿到外面,但又无法不穿,便只好在它外面套上一件外套。

    但这外套被风一吹,掀起一角,里面那件衣裳便会露出来。只是他本人难以发现罢了。

    林夕梦对他这种做派非常厌恶。何必呢?要穿外套穿给别人看去,在她面前竟然也穿上这外套,这未免太可笑了。

    中午,樊田夫设宴款待尤心善夫妇。林夕梦说身体不舒适先退出宴席。

    回到客房,躺在床上睡觉。这些日子,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低落,似乎是工作太累所致,又似乎不是。

    她从客房出来时,尤心善夫妇已经走了。樊明夫叫住她,说他所在学校对停薪留职教师作出新规定,条件苛刻,目的是阻止停薪留职,让他们回校上课。

    其他几位停薪留职教师干脆辞去公职,只剩下了他樊明夫一个。他左右为难,既想保留公职,保留铁饭碗这条后路,又想继续在樊田夫这里干。

    矛盾使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这件事,他已经向林夕梦说了多次,征求她意见。

    他是不敢问樊田夫的。林夕梦当然希望樊明夫留在这里。汤圆宝发酒疯被樊田夫批评后回家已有半月,至今还没回来。

    万一汤圆宝就此不回来,这里更离不了他。

    “你说我怎么办?”樊明夫又问她。林夕梦只好答应帮他去征求樊田夫的意见。

    事实上,她已经在樊田夫面前流露过樊明夫这种矛盾。樊田夫一直希望这个弟弟把他的事业当作自己事业,能够毅然决然地跟他走。

    来到经理室,看樊田夫正情绪颇佳,她转弯抹角地说樊明夫学校态度这样苛刻,是不是应该去他校长家活动活动,反正现在他学校只他一个停薪留职。

    樊田夫一听脸就拉长了,骂起来:“妈的!没出息的东西!他愿意回去就赶快让他走。不要整天这样死在南朝挂着北魏。”

    “明夫并不是愿意回去,只是……”

    “你不用说了,”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让他赶快滚蛋!越快越好!”林夕梦不敢多说,只好默默地站在那里。

    樊田夫平息胸中的怒气,坐下去,非常激烈地说:“我是一个传统型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而现在,我的全部人生观、价值观,都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刷新。我感到真情不一定存在于兄弟父子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中间。我弟兄们这么一大群,在我搞企业过程中,除了六哥对我在精神上给予鼓励,并尽力地从其他方面给予支持外,其他弟兄们都是袖手旁观。你不信可以等着看,将来有一天,企业好了,他们就都围过来;一旦企业跨了,他们就会离得远远的,并且还会说当初如何反对如何不同意我从部队回来搞企业云云。这一点我算看透了。他们现在只是在观望而已。我越来越想做的一件事是,跟公司里与我同甘共苦的这几位兄弟,就像三国上桃园三结义那样,结拜成弟兄。从今往后,打破血缘关系,在我心里重新塑造和构成新的弟兄关系。将来有一天,企业倒闭,我变卖企业后,全部分给跟我干的这些弟兄,然后我一个人扑向山崖粉身碎骨。‘世界属于我’和‘我属于世界’是不一样的。那种认为‘世界属于我’的人是世界的奴隶,只有当你感到‘我属于世界’的时候,你才能真正称得上博大。为什么那些伟人们死后把骨灰撒向山川湖海?那是一种境界。只有那些平凡的人才追求什么叶落归根,葬身故土!我死后什么也不保留,让尸骨完完全全消逝在整个自然界里。”林夕梦想起庄子。

    庄子快死了,弟子们想厚葬他。庄子说:“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如此!”其弟子说:“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说:“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她去给樊田夫倒一杯水,端到他面前,默默地望着他。

    正在这时,小顺进来,说:“林经理,有位姚小姐在办公室里等您。”她知道是姚慧娟来了,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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