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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最后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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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最后的街 (第2/3页)



    大陆对世界封闭了三十年。

    三十年后,那道碧色海峡,才有船只可以来往,陈太太也托人找了找思啸,理所当然的毫无结果。思凌去听消息时,回了一次大陆,跟了个“旅行团”,由浙江登岸,去上海,再回台湾。所经所见,天翻地覆,老相识连一个都找不到,户籍簿子全换过,行人的衣着气质不同,连方言腔调都改了,到处红红火火、大步流星,如果有幽灵在的话幽灵也黯然离去了吧?

    甚至没有人记得浙南肆虐了十三年的鼠疫,单衢州一地,死亡便有几万人。卫生部长周诒春向军部求助,派遣去的军人,相当一部分也死了,其中一个,叫陈思啸,尸骨未还。

    他们连自己烈士陵园里的名字都记不全了,怎会记得前朝泥石流中一个见习士兵。

    记得他,乌黑睫毛、笔挺鼻梁、坚毅下巴,微笑的样子很静,膝盖有旧疾,十九岁就在抗日的战场上开过飞机。

    陈公馆都已经化为乌有,那片地方建了厂房。旧街道的走向完全看不出了。仁爱堂倒是还在,号称本市难得保存完好的几座珍贵建筑之一,思凌去看了,单在外头眺望,确实完好,如果木乃伊比起活人来也算得完好的话。

    她没有走进去,提前订了回台湾的船票。等船时,见旁边有妈妈拿脚踏车推着十岁大的女儿匆匆走过去,一边教训:“钢琴要弹的呀!英语要学的呀!我跟你讲,英语一定要学的!还有数学。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

    女儿打着呵欠,揉着睡眠不足的肿眼泡。她们没有注意到路边穿着旧式衣服的女人,不知道她在这片土地长大,从小烫着漂亮至极的长发,用英语、法语向授课修女问好,同哥哥一起与洋机械师交流与争论,兄妹各自的订婚礼上,来贺喜的车子都排出了一条街。

    那又怎么样?

    那些往事中的人,还没有死尽,但那些事,已经像幽灵般从这片土地上退去了。

    思凌望着这对母女。如果许宁没有在那些浩劫中过世,还在这片土地的某个角落里活着,应该也是这样带着孩子、过着日子?

    她眼角望到街角店檐下,有个中年男人站着,白汗衫,松垮垮的灰蓝裤子,微驼着背,嘴里咬着根烟,絮絮跟店里的人讨价还价。那声音传一点到耳朵里,倒仿佛,有点像陶坤。

    她伫立良久,没有上前。都是心魔而已。这样上前就荒谬了。她转身走了。

    这男人回过头来,但见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旧式旗袍,那花色让他想起多年前无法形容的年华,埋藏在记忆里,终归于苍渺,仿佛暮色里的烟云。

    再三十年后,思凌因心肺功能衰竭,死于仁爱医院。真奇怪,又是仁爱医院。大约这两个字在世上太稀罕了,故人们格外喜欢将它挂在匾牌上。

    思凌在病床上静静躺着,身上插着些管子,听着仪器的滴滴声、还有医生护士在匆忙脚步中简短的对答,先还觉得难受,渐渐宁静下去。仿佛慢慢在泥潭中沉下去,那样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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