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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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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3/3页)

跟我走。”小江弟小声道:“这次你不能走错了,上次你走到男子那头,六公子气得骂你,这回要小心点。”

    她扬眉,应了声,跟着小男孩走。

    人家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正是她悲惨的写照。

    她王沄,曾是白明教左护法皇甫沄,如今改名江无波,隐姓埋名寄住在云家庄。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她是寄生虫,自然得完全地低头,所幸,低头不必太费力,她颈子还负荷得了,于是就这么忍了下来。

    其实,当日的记忆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那样的痛,她能忍下来已非常人所及,再去回忆,等于是再度疼痛。

    她只记得她在大雨中走着,不理中途跌了几次,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气绝身亡,就这么一直走着。

    她听不见雨声,也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雨势过大,林间雾气渐浓,已局限她的视野,的痛感更令她开始模糊眼力。

    一抹人影,若隐若现地,就在不到十步外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人一直与她对视,而后慢慢张口说了什么。

    与其说她无动于衷,不如说她根本听不真切,只知那人疾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徐徐伸出手,她目不转睛,发现这手是要摸上她的额头,她直觉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他垂下目光,惊痛地瞪着她的左臂。

    他说什么?她不懂。

    他疾手封住她几道大,她却连动也没有动。

    “沄姑娘,我来晚了吗?”他目光直视着她。

    那声音,带点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谍觉里。

    她想了想,礼貌性是该回他话,遂道:

    “不算晚,至少我还活着。”她不知她有没有把声音发出去,只知他还在望着她,她只得再道:“闲云公子,何哉呢?”

    “我没有注意,也许,他正想法子下崖。”

    她以为她走了很久,公孙云与何哉他们已找到下崖之路,才来救人,但听他意思却又不尽然如此。

    “沄姑娘,我带你回云家庄好吗?”

    这不再温润也不清冷的沙哑声音,一直困扰着她。如今她的思绪不像以往活络,停顿半天,她才恍然大悟,苍白的唇微地上扬,眸中却无笑意。她道:

    “闲云公子不必介怀。我并未记恨你们,人在遇难之际,先救自己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她,不算是他或何哉的自己人。

    事实就是这样简单。言知之易,行之难,其实,就算何哉许了一生一世,她心里高兴,却也不怎么相信,今日的事情,只是验证她所想而已。

    现在,她真正心如止水了。

    他还是凝视着她。她淡淡道:

    “它日若是我遇上这种事,自然也先救自己人。”

    “我第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总要救到你。”

    这客套话她听多了早习惯了。“多谢闲云公子,恕小女子无法施礼了……剩下的那两块玉还在我袖袋里……”要讨回去就自己拿吧。

    “那就放在你那里吧。”顿了下,他轻声道:“你愿意让我救你吗?”

    她轻怔,总算明白他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的原因了。

    她垂下眼,没有感情地笑了声,而后,她低声道:

    “那就麻烦公子了。”语毕,她终于放掉忍字,任着痛感蔓延全身,双眼一翻,倒进他的怀里。

    当她再度清醒时,是在云家庄里。

    “我真讶异,你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能步行这么远。”公孙纸劈头就说。

    刹那间,她真想出声。放过她吧,她是重伤,但她谍力还在,这个人的长舌功夫足以毁灭她的忍字,为什么要让她看见这个人?

    “你放心,现在除了咱们几人,再也没有人知道皇甫沄还活着。那天大雨下了三个时辰,雨势结束后,闲云建议跟车艳艳下崖寻人,我们安排尸身,换上你的衣物,尸身面目全非,车护法没有怀疑。”公孙纸轻声道:“那是其中一名弟子的尸身。在闲云安排下,暂时在那里入坟,等过两年,才带他回庄正名。”

    “……”她垂眸。

    “闲云负着阿遥、托着我,无法再分身救你,当时雨势已经过大,车艳艳他们已退往山下,我们是最后走的,闲云把阿遥交给我后,自崖上跃下。”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被迫听着陈年旧事。

    公孙纸眨眨眼。“他可不是殉情,他轻功极好,平日要他飞走崖壁,那是轻而易举,但那天视野不清,他敢在乱石还在崩塌的悬崖行走,实也不易,沄姑娘等能说话后,一定要感谢闲云的。”

    她这才发现她张口似无声音。其实……公孙云跃下山崖又如何?如果不是她运气好,他寻到的只会是具刚断气的尸身。

    公孙云够义气了,果然是江湖大家长,虽有先后顺序,但他能救的一定会下手。

    皇甫沄能自世上消失,正是她所期盼,从此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应付那个走火入魔的疯子教主。她该感谢他了,不是吗?

    据她盘算,教主最多再撑一年,就得找人接任,在那之后,就算她被人揭穿,她也不在乎了,从此当个真正逍遥的闲云野鹤。

    从极苦转到极乐,她还真是不能适应。但,终究一个忍字,只要能忍,她就不信她撑不下去。

    公孙纸忽面露疑惑,道:

    “你知不知道你躺了多久?回到庄里才两天,你就清醒过来,这绝不是你身子底打得好的缘故,你头破血流,肘骨断裂,五脏六腑稍有移位,你左脚也扭了,怎能走那么远?更别谈其它伤口了。另外,虽然我加重麻沸散,但也绝不可能一点也不痛,为什么你没有流露出痛苦?”

    “……”反正她不能说话,就避谈此事好了。

    公孙纸笑笑,而后点开她的哑。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之前我怕你痛得哭天喊娘,但现在,嗯,你真的可以说话了。”

    她瞪着他看半天,公孙纸耐心等待。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终于开口了——

    “……痛……”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一脸无辜。

    “……好痛!我很痛!”她哑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绝对能配合喊痛。

    “真的很痛?那你为什么不哭呢?”

    “……”她咬住牙根。

    “五弟,别欺负沄姑娘了。”低哑的声音,在角落。

    她这才发现公孙云一直站在那里。他上前,遮住床头大半光明,让她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醒得太早,这不是件好事,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但还是得放松下来,这样好睡点吗?”

    掌心轻压在她的双眼上,逼得她不得不合眼。

    “闲云,你就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去看看阿遥。”

    “嗯。”他移坐在床缘,声音还是沙哑的,令她怀疑他的喉咙坏了。

    男人的掌心带着暖意,很快就烘暖她的眼皮。她记得,一路被送往云家庄的途中,痛得发狂,她绝对能忍,但她必须清醒着忍,就是这双手覆住她的眼,沙哑地在她耳边重复说着:再睡一下,睡过去就不会太难熬了。

    现在,她再睡一下应该不打紧,她想,云家庄暂时是安全的。闲云公子跟公孙纸都算是客气到有礼的正人君子,在这样的地方养伤,绝对是万全之策。

    于是,她小小放纵,任着眼皮上的温暖覆去她的意识。

    一直到后来,她才发现……才发现……

    她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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