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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的沦丧,比灾难的危害更严重——李西闽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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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的沦丧,比灾难的危害更严重——李西闽访谈 (第2/3页)

定要把它写完,反而写完以后,噩梦就少了,可能通过它,我把我的恐惧发泄了出来。

    南方都市报:这样的结果似乎出乎你的意料?

    李西闽:是的,我没想到通过写作治疗了自己的伤痛。我只是认为我不能把这段经历丢弃,哪怕它是一个伤口,我也要把留下来,可能在潜意识里,我还是把它当作我的财产,我也认为任何一件大事情的发生,必须有人见证它,记录它,我要抓住这些,我要作为一个证人告诉别人事情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

    我尽量不去恨,恨会割伤自己

    南方都市报:你的伤痛似乎并没有痊愈,听说你依然害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李西闽:有段时间会这样,以前我总认为城市太拥挤,很烦,尽量不到人多的地方去,但是,在我被困在下面的三天里,我是多么渴望自己就在人群中。我出来后,我总是希望我的亲人不要离开我,就在我的旁边,我会因此感觉特别舒服。当我醒来时,睁开眼就能看到旁边有人,心里的一块石头就会放下来;否则的话,会很痛苦,很恐惧,我会担心这个世界会随时毁灭,或许上海也会突然之间来一场地震,天花板会掉下来,重新砸到我。

    我是五月底出院的,在家里待过几天,因为当时身上还有伤,带不了孩子,孩子就托养在丈母娘家里。白天妻子上班时,我一个人在家时,会很恐慌,我会尽量地走出门去,站在街道的旁边,看到人来人往,我会感到很安全,很舒服。在家里时,我也会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到很大,尽管我有时也没有看电视,但是,声音让我感觉到身边有人存在,心里很踏实。我在那段时间里,对地震的信息也是极其抗拒的,看到报纸上的死人的照片,心里特别难过,我有时会刻意地回避这些信息,尽管那是真实的记录,但是我不想看到,我宁愿所有的报纸都在粉饰太平。

    南方都市报:这种状态持续到什么时候?

    李西闽:写完这本书后才慢慢好了些,但是,我很难痊愈,直到现在,我还不敢去坐地铁,地铁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我在底下听到的从地底发出的声音,我在地铁中摇晃,身体会很不舒服。

    南方都市报:经历这次事件之后,你对“恐怖”的理解有没有发生改变?

    李西闽:在地震的前后,我对人类的恐怖与灾难的理解,其实还是一致的,只是这次经历,让我的理解更深入,更有切身体会。我一直认为,人的灾难和我们内心的丑恶,都是很恐怖的事物,尤其是世界未知的部分,我一直是有害怕之心的。在这些灾难发生时,我们没有任何预见,命运实际上也是无法预知的,你无法预知的东西,应该才是最恐怖的。

    南方都市报:让一个被很多人称为“恐怖大王”的人体验了76个小时的恐怖,有人说,这真是一段有戏剧性的经历。

    李西闽:我也这样想过,确实有它的戏剧性,而且也很巧合。为什么我在上海住得好好的,在地震前20天,会跟我失散20多年的战友联系上,然后又跑到什邡,并且偏偏住了那家宾馆,一切充满了巧合,像一段传奇。我只能将它当作上天冥冥之中给我的一个使命,让我去体验其中的伤痛与恐惧。

    南方都市报:你相信命运吗?

    李西闽:当然。命运其实在冥冥之中主宰着我们,谁也逃不了。在很多时候,你往往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就越是得不到,再怎么努力,也都得不到。但是,往往一些你没有想过要得到的东西,它却送到了你面前。这都是命运,它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你不能用逻辑来推理,特别是灾难,你无法想象它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他是否会降在你跟前,无论你今天有多少打算,你的明天很可能一下子就改变了。

    南方都市报:有意思的是你在《幸存者》中的回忆,让很多人知道了更多关于你的秘密,比如在饭桌上,就有人念诵你在书中的句子:“海风把你的裙子越吹越短,阳光把我们的身影越拖越长”,并依此猜测你的个人情事,这应该是你所意想不到的吧?

    李西闽:我没有想到,也没有去预想什么,我就是想真实地把这段经历写出来,包括后面有人说的像感谢信的篇章,我也没有考虑过,我当时就是想记录这个过程。在这本书中,我当然也会有一些东西是肯定不能写出来的,也会有一些东西,是到现在我还不想告诉别人的,这无关坦诚与不坦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秘密,那都是我们内心各自最隐秘的部分,拿出来是会伤害到别人的。当然,有些猜测只是为了增加一些笑料,活跃气氛罢了,人总不能老谈些痛苦伤心的事情,我相信,那是他们的好心,想让我快乐些。

    南方都市报:在地震发生后,很多人讨论“大灾面前,作家何为”的问题,对此你怎么看?

    李西闽:如果你不能写出很好的东西,我建议还是不要写。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这场灾难,我肯定不会去写,甚至连一首诗、一个字都不会去写,我会用自己的行动去帮助受灾的人。

    南方都市报:为什么不会写?

    李西闽:文字在那个时刻是贫乏无力的。对地震不了解,能不能写出震撼人心的东西,我对此没有把握。我也无法像一些作家一样,去走马观花地采访几天,就回来写所谓的报告文学。某些作家跑过去,鬼知道他们在那边做了什么,回来就洋洋洒洒地写几十万字的报告文学,我对此特别反感。从灾难中择取一些东西,做些和自己名利有关的事情,很肮脏。如果我还是一名军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但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写得多么的崇高。我们作为作家,应该关心人的心灵变化,那些灾难中的幸存者,那些十七八岁的战士在灾难面前,在废墟当中,他们受到了什么伤害,他们怎样抚平受伤的心灵,我认为这才是最重要、最原本的东西,也只有这些才是最有力量的。

    南方都市报:你除了对个人经历的整理和记录,你对这场灾难,实际上还是有你的愤激和恨在里面的,是这样吗?

    李西闽:当然会有恨。我们在敬畏自然的同时,是又爱又恨的,自然给了我们美好的环境,它也时刻在威胁着我们的生命。对这场灾难,不恨也是不现实的,但是,恨也没用,你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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