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栅栏 (第2/3页)
起来,边哭边喊:“当兵的打人啦,当兵的打人啦!”
那几个村民就朝张大勇冲过来。
张大勇一看不妙,撒腿就往农场跑。村民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着,他们边追边用竹竿敲张大勇的光头,张大勇心里喊:“惨了,惨了!”
村民们一个个乐不可支。
那情景让女孩儿大笑起来。
跑远了的女孩儿们也回过头来看着竹竿击打光头的情景,笑得一个个东倒西歪。
张大勇跑进了农场大门。
村民们不往里追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离去。
张大勇抱着头,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他的头火辣辣地痛,他摸了一下头,想看出血没有,没摸到血,却摸到了几个突兀起来的包,他终于说出了声:“惨了,惨了!”
朱大炮和杨吉走了过去。
朱大炮关切地问:“怎么了?”
张大勇说:“我要是跑得不快,就死定了,刁民,刁民!”
接着,张大勇把情况向场长朱大炮简单说了一遍。朱大炮的蒜头鼻子都气歪了,他说:“我非找他们村支书不可,我非找他们村支书不可!”
杨吉以为朱大炮会出门去找村支书,可他没有去。朱大炮把张大勇叫到了场部,让张大勇坐在那里,用冷毛巾给他揉头。杨吉发现朱大炮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那种只有母亲眼中才有的光芒。杨吉那时觉得朱大炮不像场长,而是张大勇的母亲。杨吉来水曲柳农场之后,朱大炮对他关怀备至,重活脏活都不让他干,还吩咐炊事班隔三差五地给杨吉加个炒鸡蛋,别的兵有意见,朱大炮就说:“他最小,你们应该让着他,你们谁家没有小弟弟。”听了那话,谁也不吱声了,杨吉心里暖烘烘的。
张大勇的没治的光头那几天都不敢见天日,连在屋里,他也戴着解放帽。
野菊花(二)
杨吉知道,水曲柳乡村很穷。很穷的水曲柳乡村的人民是很羡慕农场官兵的生活的。杨吉常看到村民们从栅栏的缝隙中向农场里投来复杂而生动的目光。
当然,也有女孩儿的目光。
女孩儿没有再来偷苹果,因为场长朱大炮加强了防卫手段。杨吉知道那女孩的名字是在采摘苹果开始后的一天。朱大炮没有让杨吉去把那香喷喷挂在枝头的熟透的苹果摘下来,他说那活重不让杨吉参加,而是让杨吉拿一个本本,在仓库门口登记过秤后的苹果的重量。其实,杨吉是想去摘苹果的,但朱大炮没有让他品尝收获的喜悦,这让杨吉许多年之后还觉得十分遗憾。
杨吉那天中午没休息,他被满农场的苹果香味弄得异常兴奋。他便一个人在农场的栅栏边上溜达。走着走着,他看到栅栏外面有个女孩儿痴迷地看着农场里的果树,这不就是和他一起坐在拖拉机后厢上的女孩儿吗?
他脸红到了耳根。
女孩儿也看到了他:“你?”
杨吉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说:“我叫野菊。”
“野菊?”杨吉的眼中闪烁着火花。
女孩儿吞了口口水,她说:“当兵真好。”
杨吉说:“你怎么不去当兵?”
女孩儿笑了:“我不行。”
杨吉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胆子可真大,你们为什么要偷苹果?”
野菊悠悠地说:“说了你也不信。”
杨吉说:“那你说吧。”
野菊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哀怨,平素乡村姑娘的野气一扫而光:“我们只想在你们果园里摘点苹果到镇上卖了后换点盐巴钱。你以为我们是偷来吃的呀,我多想吃一个苹果哇,哪怕是一口。”
说着,野菊吞了一口口水。杨吉看着她转身而去,小跑着离开了栅栏里新兵杨吉的视线,那打着补丁的花衣裳烙印在了杨吉的脑海。他想起了场长朱大炮的那句话:“还是会有人来偷苹果的,但那些人不是贼。”
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杨吉一低头,发现栅栏底下一朵野菊花怒放着,他蹲下去,轻轻抚摸着那朵野菊花。妹妹不像野菊花了,她那么幸福地生活在那个大城市里,怎么会是野菊花呢?
苹果
那些苹果大家整整摘了一个星期才摘完。摘完之后,苹果就被一车一车地拉走了。
看着那一车一车的苹果被拉走,农场里兵的喜悦也被拉走了似的,他们的脸上有些惆怅。水曲柳乡村的人们看着苹果一车一车地被拉走,眼光黏在车上,心也好像被拉走了。苹果被拉走了,苹果的香味却留了下来,在水曲柳乡村的任何一个角落自由自在地飘散着。
杨吉在苹果的芳香中发现自己的思想有了变化。
正当大伙满怀惆怅的时候,场长朱大炮把农场的官兵集中到了场部。官兵们一踏进场部,发现场部中央放着一大筐苹果,大家的眼睛一下子炬亮起来。
朱大炮说:“这是在果园里捡到的烂苹果,大家分着吃吧,辛苦一年了,也该尝点甜头了。”其实那是一筐好苹果,大家不知道朱大炮用什么法子留下来的。
大伙说着:“对,这是从果园里捡来的烂苹果。”
大伙兴高采烈地分着苹果。
场长朱大炮拿了五个苹果放进一个旧军挎包里,搁在一旁。大家分完苹果,兴高采烈地走了。朱大炮提着那个旧挎包,骑上一辆老自行车出了农场的大门,朝镇上飞奔而去。
杨吉吃了一个苹果,又香又脆又甜。
他把剩下的几个苹果放了起来,他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后来一直没有实现,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张大勇对杨吉说:“小杨,你知道朱大炮干啥去吗?”
杨吉摇了摇头。
张大勇笑了。他并不想告诉杨吉,那是朱大炮的秘密。其实,农场里的官兵都知道朱大炮的秘密,就杨吉蒙在鼓里。后来杨吉才知道,朱大炮在镇供销社有个相好的,那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一次,杨吉和朱大炮一起到镇上办事,杨吉看到朱大炮在供销社卖布的柜台上和一个满脸麻子的高大女人眉来眼去地说了半天话,那女人健壮得像头母牛,朱大炮在她面前就像大山包下的一个小山包,极不协调。那个像母牛的女人就是朱大炮的相好。当时杨吉并不知道这码事,后来朱大炮出事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朱大炮那五个大苹果就是喂了这个母牛一样的女人。能用五个苹果换一个母牛一样的女人,想必朱大炮是值的。
杨吉那几天一直在栅栏边上溜达,他希望见到野菊,然后,实现他的想法:把那几个苹果送给野菊,亲眼看着野菊品尝香甜的苹果。他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实现,直到那几个苹果放烂之后他离开水曲柳农场,也没有实现。他不知道野菊那天在栅栏旁碰到他之后,便穿上红色的土布嫁衣远嫁他乡了。
后来,杨吉总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乡村里野菊花一样的女孩儿吃上大苹果。
电影
准确地说,朱大炮是个文盲,尽管他在扫盲班里学过一些常见的字。这样一个文盲却酷爱看电影。张大勇说,朱大炮连电影上的台词都听不懂,他看的电影全是无声的哑剧。
这也不准确。朱大炮看完电影,精彩的部分还能连说带做样子模仿上几段。比如他看了电影《智取威虎山》,他就会学杨子荣的英雄形象,特别是杨子荣在威虎山匪巢里和座山雕对暗号的那一段。他那个长相,模仿起杨子荣来丑态百出,让兵们笑掉了大牙,暗地里说他糟践了杨子荣的英雄形象,但朱大炮的确是个英雄,他在上甘岭战场上的英雄形象谁也没见过,却也是众所周知的。
朱大炮既然是个电影迷,那他就千方百计地要找电影看。只要哪个村有电影放,太阳没落山他就让炊事班做好饭,早早地就让官兵们坐上那辆老解放牌大卡车,杀到放电影的现场,他们到得比那些没事的孩子们还早。他们就高高在上地坐在卡车车厢上看电影,惹得村里人投来又羡慕又妒忌的复杂目光。电影一放完,他就下令开车走人,还挺牛逼的。
杨吉领略了朱大炮对电影的狂热。
那是苹果收成后的一天。
张大勇兴冲冲地来到场部。朱大炮在办公桌前打瞌睡。这是正午,朱大炮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坐在办公桌前打瞌睡。他两只手支着头,睡得呼噜声山响,嘴角还流着涎水。这两天,他挺累的,带着农场的官兵们给果园的果树松土施肥。张大勇看到他那睡相,笑了。他对着朱大炮的耳朵大声说:“大炮,电影开演啦!”
朱大炮一下子醒过来,瞪着小眼睛:“在哪里?在哪里放电影?”
张大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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