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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干枯的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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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干枯的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 (第3/3页)

顾一切地往家里跑去。这次,我身后没有传来女孩的笑声。

    77

    王胡子把烧毁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明天,他就要请人来重新装修馄饨店了。雨已经落下来,他没有离开馄饨店。按理说,他应该去医院陪护妻子范梅妹的,他没去。他从乡下叫来了范梅妹的一个表妹在医院里照顾她。馄饨店里一片漆黑。他还没有装上灯。他坐在一块木板上,点燃了一根烟。烟头一明一灭,鬼火一般。

    今晚的雷声是这个雨季开始以来最响的。那闪电划破天际的景象也让人惊骇。暴风雨落下来之后,牡丹街上的行人就稀少了。偶尔有一部小汽车开过去,那车灯努力地穿透密集的雨帘。王胡子听不到汽车的声音。汽车的声音被湮没了。

    王胡子觉得一股强大的风灌进了馄饨店,似乎要把他连根拔起,卷入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

    该死的范梅妹。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他把这场大火的责任推在了范梅妹的身上。他不相信范梅妹的鬼话,说看到了纵火的胡青云。丁大伟说了,胡青云早在两个月前就出国去了,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回赤板来了,范梅妹怎么会扯上她。

    那火怎么没把范梅妹烧死。

    王胡子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他此时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而他的馄饨店就像是一个垃圾场,他蛰伏在垃圾场里面,他在等待什么?牡丹街上居民楼上的灯一个一个地灭了,暴风雨的肆无忌惮让人胆寒。

    街灯在风雨中飘摇,就像一些找不到家国的魂魄。

    王胡子站了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坐到天亮。

    他要找一个地方过夜。

    这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在黑暗中,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皮夹子,皮夹子里还有足够的钱让他找一个地方过夜。有一点,他对范梅妹十分的赞赏,她就是烧死,手上也抱着一个钱匣子,那钱匣子里有存折还有没有存进银行的现金。他奇怪的是,那天早上从顾晨光那个傻子手上接过的带血的钞票怎么也找不到了。它像长了翅膀的鸟,飞了。

    他走出了馄饨店。

    风大雨猛,他没有办法撑伞。他又退回了店里。他得等一辆出租车过来。让出租车带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突然间,看到了一个人。

    在这暴风雨肆虐的深夜,他看见对面的丁大伟家的小楼里走出一个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街灯并没有被暴风雨吹灭。王胡子看出来了,她就是丁家的宝贝独生女儿丁小慧。

    她要去哪里?

    她又不是像她父亲那样的警察,要在任何时候出动。

    她在这常人都不敢出门的夜里出来,究竟要干什么?

    许多问题在他脑海出现了。

    但他口里轻轻吐出了一句话:“这丫头的身段和皮肤都不错,用起来一定舒服!”

    他的这句话是连同一口烟吐出来的。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里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清。

    他看着丁小慧朝街那边走去。

    他连伞也没打,吐掉烟头,就冲进了风雨之中。他朝丁小慧的身影跟了上去。

    78

    我弄不清楚外面的天地间在发生着什么事情,暴风雨会把一切埋葬。顾玉莲在暴风雨落下来之后,上楼来了一次,她上楼的声音我没有听见,在这个夜里,许多声音都将被湮没。顾玉莲见我又把房间反锁了。她就敲着门在外面大声对我说:“孩子,窗门关好了没有?”我大声回答:“关好了!”她在门外大声地说:“孩子,千万不要把窗门打开。”我又大声回答她:“我知道了——”她就没有作声了,她有没有下楼我不知道,我听不见她下楼的声音。

    我本来想去开门让她进来的,但我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睁着眼睛,不敢合眼。

    我怕我一合眼,我就会做噩梦。在这样的夜晚,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让我恐惧的声音,比如女人的哭声和老鼠四处逃窜的尖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像是被一种什么无形的东西控制着。我从隐秘处拿出了我配的那把钥匙。我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我看到橘红色的光中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我走出门,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往楼下看了看,楼下还是橘红色的光。电视的声音没有了。我估计顾玉莲也该沉睡了。她是一个老人,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我耗。

    我走到了我父母亲的房间门口。我根本就不想在这个暴风雨之夜进入这个房间,但我的手完全不听我大脑的控制,它把钥匙插进了锁孔,稍微一旋转就开了门。我进入了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浓郁的灰尘的味道丝毫没变。让我惊讶的是,我进入这个房间后就进入了橘红色的光中,不像往常这屋里在我没有开灯或者拉开窗帘时一片漆黑。是谁进入过这个房间,把夜灯打开了?除了顾玉莲,没有人会进入这个房间。难道她知道我在这个暴风雨之夜要进入这个房间,而提前把橘红色的夜灯打开了?这都是我的猜测。我轻轻地关上了门,其实,我就是重重地关上门,顾玉莲在楼下她的卧室里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因为暴风雨的声音压倒了一切。

    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我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次我没有听到那飘渺的歌声,我没有被那歌声引诱。

    我进入房间之后,我看见那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一动不动。我想把它取下来给它上发条,让这挂钟重新走起来。但我动不了。

    一缕香气扑进我的鼻孔。

    那是枕头底下的那支玫瑰花散发出来的香气。

    我感觉到床摇晃了两下。我听见床下的箱子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我控制不了自己,其实此时我真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地躺着。等待这场暴风雨过去,等待天明。然后,再去寻找瘌痢头,找到他之后和他一起离开赤板。

    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身上被汗水湿透了。

    像有一双手用力地把我推到了窗前。

    有一只手捉住我的手拉开了窗帘。

    我吃惊地看到了那张血钞票。那张血钞票又一次紧紧地贴在了玻璃窗上,一刹那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张模糊的血脸。血钞票在暴风雨中平静地贴在那里。一道闪电突然闪过,我看见了血钞票上鲜艳的血迹,它依然还在流动,无休无止地流动。

    我顿时疯狂地打开了窗,风雨袭进来,雨鞭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要抓住那张血钞票。

    我要撕碎它,让它随风而逝。我害怕再见到大火和灰烬。

    我爬上了窗台。

    这时,我被一双无形的手猛力一推,我大叫一声,掉进了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没有人听见我的大叫。

    包括顾玉莲,顾玉莲此时是否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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