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3/3页)
上去找,驿站里没什么好马了,老三,你把这马带下去。她该死的把马都放走了。”
很好,又少了一个人。
我听见了马不情愿的嘶鸣,男子难听的唾骂,还有脚踩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前行的声音。许久,四周都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别人行进的声音,都一点点远去微小。我双眼迷离,身上很冷,却无法钻出雪地。我知道,我该出去了,他们不会离开这里太久,我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四肢都已经僵硬麻木,我拼了全力,手掌却连拳都握不上。
或许,我便只有这样,睡过去,死在这雪地里?天灾逃得过了,却栽在人祸上。
“不许死,你说过,不会留一朵紫菀花给我。”
一个声音蓦地响起,惊醒了我游离的深思。这样几乎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我心口狠狠抽痛起来,一瞬间,这痛楚便传向四肢。
我挣扎了一下,推开压在身上越来越厚的雪,费力的抬起身子,许久才找到了脚的位置。
廖魇,站起来,站起来……
我一遍遍对自己说,那一双麻木的腿才渐渐有了知觉。
可我才屈腿蹲在地上,便一个不稳,头重脚轻,猛然摔了下去。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滚落。
看似平滑的雪地之下,满是碎石尖角,棘刺枯枝,身子从上面扫过,便有勾扯皮肉的疼,仿佛那些地方都有倒钩,勾走了我的皮肤筋肉。
不知道身子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知道等我反应过来时,左腿已经断了,以一种别扭的姿态拧在右腿旁边。我很知足了,这样的一条路,没有把命丢去,我很知足。
不能每次都指望负屃来救我。
我撑起身子,僵硬的拂去衣裙上的浮雪,柔软的中衣已经冻硬,敲击的时候会有回响。
骑马要两天的路程,我一条腿要怎么走?坐在雪地里,我托起下颏,静静的想着。手不知觉抚上只受了些皮外伤的右腿,击碎冰屑,撩起裙角,他的断臂,绑在我的脚踝上,经历了这样颠簸的一路,没有丢失。真是万幸,天气这样冷,风雪这样大,即便没有冰匣子也不必担心。
我松了口气,放下裙角,张望四周。
我总该找一个有人烟的地方,治不了这腿,好歹要借一匹马。只剩下两日的路程,我还能撑得住。不是吗?
那天,我不知是怎么度过的。空着肚子,在冰冷的一望无际的雪地里靠着双手爬行整整一天,看着夕阳西下,我几乎绝望,然而,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眼角,掠过一缕炊烟。
我就这样找到了一户人家,寒酸,冷清的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他生火热灶,软化着坚硬的白菜帮。
或许是年龄大了阅历深,或许是我的模样可怜多过可怕,那老人给了我一碗饭,一件衣,给家里的老黄牛套上一个简单的车架,将我扶了上去,还问我要去哪里。
我于是这样回到军营,坐着牛车,那温吞的老牛将日程拖延到了四日,好在也算是平安到达。
时间正好,恰是营里架锅做饭的时候,远远便看见炊烟。
即墨如今和伏契两军对垒,动辄万众,行迹无法掩藏,便常常命人将灶火生的很旺,那烟升腾的笔直飞快,好似这边有很多人急待开饭一样。
老黄牛的步子依旧不紧不慢,我对时间也已麻木,没有去催。
挪了半日,终至营口,黄牛和老人都没有抬眼去看,我正颠颠簸簸快要睡去,便被刀剑声惊醒,来不及睁眼便抬起身子,这在头上的衣衫滑落,守营的兵士声音微颤:“廖,廖姑娘……?”
我眯着眸点头,那人连忙放行,还派了小厮进营通报。
我有些困倦,倚在牛车的一堆杂物上。
忽听一阵脚步声急促,分明有铠甲的碰撞声,却还是这样急……我努力睁开眼睛去看,还没有寻到什么,身上,就骤然一暖。
暖,暖的让人发烫。
“怎么这么久。”他的声音,我听不出喜悲。他如今不再是山中散兵游勇的头儿,而是这数万人的将军,不能再那样将所有情绪都显露,与所有人亲如一家。我懂。
“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
“怎么穿这么少?我带你回去,才备了热茶,你先暖暖身子。”
我顺从的靠着他,身上不剩半分力气。
滚落雪山,我可以拼着一口气不吃不喝爬一天,可以忍受山路颠簸寒风撕扯四天,可是见到他的这一刻,我没了力气,连抬起眼皮都是那么沉重困难的事。
他抱起我的那一刻,牵扯到了伤腿,我连痛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想,倒在他肩头,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