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3/3页)
你说吗?她下凡了啊!
齐天大圣望着他不说话,气得眼都红了。
源迷君瞧他这一副模样,登时笑了起来:酒仙大人不是一向都很淡然的吗,怎么如今都急红了眼呢?
齐天大圣不愿与他多说,转身便要下凡。
可源迷君却拽住他,贼嘻嘻地笑道:你现在去,恐怕也找不到禾草了。她当年下凡确实是为了去寻你,可也是为了度自己的劫。你成日拿仙酒当水给她浇灌,她其实早该成仙了。司邑,我说,这天界上只你艳福不浅啊!
齐天大圣愣住。
源迷君接着笑道:我说过,这天界会有一男一女两位酒仙的。喏,你瞧,那不就是新晋的女酒仙吗?
酒仙大人这回已是完全灵魂出窍了,他呆呆地转过身,呆呆地看着背后。那桃树下,却有一位少女皱着眉懵懂地看着他。圆圆的眼里,满是那凡间暖意融融的春光。
咦?度劫之后不该是圆满了吗?怎么她脑袋上那棵草还没化掉!
源迷君的惊呼让酒仙这才发现,七重天的凉风中,女酒仙的脑袋上,一棵绿油油的禾草正迎着风悠然摆动。
许君三千泪 文/乘鲤
1.
东天门三十里有处仙河,名唤秀水,传闻此乃女娲娘娘的眼泪所化。
今日天刚蒙蒙亮,秀水河两岸已人头攒动,五百年一度的河伯继任典在即,方圆百里内的仙界子民都赶来凑热闹。
新任河伯是个老仙,人唤长白翁,是上一任河伯的亲弟弟。
十三长老将象征河伯身份的河图缓缓递给长白翁,原本平静的水面,却无端起了涟漪,鸥鹭惊飞。
只见远处一股巨浪逆行而上,浪尖上站着一对华服璧人,女子冷艳,白绫覆眼,仙袂随风飘然,一旁少年英朗秀气,微笑始终浮在嘴边,直让人心头一暖。
两人自巨浪翩然而下,长白翁接河图的手颤了一颤,望着眼前女子已然大惊,再看一旁少年,正有意无意地用食指把玩水玉腰牌,那块能呼风唤雨的腰牌上刻着北海水神四个大字,俨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哗声一片。
少年将覆眼女子扶至长白翁跟前,女子摸索着拉上长白翁的手,道: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叔父?
阿,阿岚长白翁咋舌。
叔父不是一直想抓阿岚房里的奸夫吗?我把他带来了。伸手示意一旁的少年。
少年心领神会地接过阿岚的手握在掌心,又朝长白翁挥了挥手:叔父您好。
长白翁脸色煞白,一屈膝跪了下来:可不敢当转而又喜笑颜开地朝阿岚道,这河伯的位子,叔父本就一直给你留着的,现在你回来了,这河图你好好收着。说罢将河图递到阿岚手上,又警惕地看了看她身后的少年,才缓缓俯首,长白翁参见秀水河新任河伯,拜见北海水神!众人闻言纷纷依样跪拜。
阿岚未作声,接过河图,嘴角依稀有冷笑划过。
少年揽住阿岚瘦弱的肩膀,对长白翁道:河伯累了,劳烦叔父代为张罗典宴的事,哦,对了,我与河伯的婚事订在了下月初一,届时还请叔父一定前来,晚辈先谢过了。
说罢,少年扶着阿岚缓缓入了河中邸院。
2.
一日之间,秀水河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大变。
隐忍五百年之久的长白翁,在登上河伯宝座的前一刻,竟被从天而降的侄女及侄女婿抢了位子。
偏偏这侄女婿大有来头,便是长白翁再不甘,也只得乖乖奉上河图,何况,若不是半月前阿岚突然神秘失踪,身为老河伯的掌上明珠,她便自然会成为秀水河宗册上的第一位女河伯。
真可谓世事难料啊!
阿岚坐在长亭边出神,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沉着的脚步徐徐接近。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北海水神,君雅。
阿岚坐正了些,满面惭愧,拱手向他道:若不是水神罩着,恐怕阿岚的河伯之位便要落入奸人之手了大恩不敢忘,来日做牛做马,但凭吩咐。
事实上,阿岚在被叔父陷害后,被投入东海,却在北海岸边醒来,醒时满目昏暗,这才晓得自己瞎了,而自己为何会瞎,已无从探究。
只记得那日,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于黑暗中握住了她,她本能地往后缩,警惕问:你是谁?
我叫君雅,你未来的夫君。
知道对方是解救自己的人,她才放松了警惕,只隐隐觉得对方的声音听着亲切。
细细回想,她爹曾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有头有脸,还是个司水的大神,只是据说性子孤傲,甚少与外人见,甚至她爹出丧那天,她这个未婚夫也从未露面。
既是未曾相见,却又为何会生出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她想不明白。
怪事还不止一件。
在得知她是因不守妇道而被施水刑时,大神不仅丝毫不介意头顶绿帽,反而颇为大度地对她说:谁年轻时没冲动过,我只当你年少无知罢了。
她不禁感叹,这种世间少有的好男人,居然是她未来的夫君。
一大早,长白翁便派人送来足足两屋子的宗卷,大都是老河伯仙去后积压下的凡间水事报函,须得新任河伯亲自审阅。
奈何阿岚看不见,只得由君雅念给她听,且一念便是整个下午,君雅的嗓音由清朗温润变成沙哑低沉,阿岚过意不去,频频替他斟茶倒水:我以前酿过润喉的梅子酒存在冰窖里,我叫素心取些过来。
不必,这是最后一卷了。君雅将手头黄册合上,含笑凝望阿岚,其实这些东西你完全不必亲自过问,你我皆属司水的神,我既是你未婚夫,替你看看也是一样的。
阿岚歉意垂首:河伯的本分事,岂敢再拿去相扰,其实让素心念给我听也是一样的,却害你陪我受累,实在对不住。
下人毕竟是下人,不可轻信,何况君雅嘴角一勾,能跟你独处畅谈一整个下午,我觉得很开心。
阿岚一愣,君雅但笑不语。
夜里风大,阿岚于床榻惊醒,起身摸索至窗前,正欲合上,忽闻隔壁厢房有书页翻动之声。
床前守夜的素心闻声醒来,上前扶住阿岚:小姐怎么醒了?
阿岚侧耳倾听:这么晚了,隔壁的水神大人还在用功读书呢?
是啊,都三更天了,不知那些宗卷报函他批不批得完,呀糟了,水神大人不让我说的素心自知说漏了嘴,低头自掌嘴巴。
他在看报函?阿岚蹙眉,可是白日里我们明明都看完了
素心打了个哈欠:整整两屋子的卷册,哪是一个下午能阅完的,水神大人是怕小姐劳累,才骗小姐说阅完了,大人对小姐可真上心呢!
阿岚会心一笑,凭窗而坐,隔壁烛火灿灿,映得她脸颊更红。
3.
三日后,秀水河下游忽现水怪,处理水患本是河伯的责任,可如今阿岚眼睛不便,水神大人便很自然地代理了她的本职工作。
君雅走后,阿岚携素心悄悄往禁地行去。
虽然君雅曾叮嘱过她,不可轻信任何人,但素心自小便是她的心腹,自然不疑。
她想起小时候误闯河中禁地,曾在洛书中得见琉璃眸的制作过程,将琉璃眸镶在眼眶中,可恢复光明。
她靠在一块石头上,素心则将琉璃眸的研制方子读给她听。
十颗上古血琉璃,注入精魂,十天十夜,不眠不休
阿岚轻笑,或许能赶在水神大人回来前得见天日呢!
正出神,一旁的素心突然开口道:小姐,你见过泪魄吗?这书上说,历任河伯眼中皆有泪魄,当河伯哭泣时,泪魄就会现身,多为人形,其天命便是守护河伯,至死方休,不过小姐天性乐观,素心从未见小姐哭过呢,怕是还没见过自己的泪魄吧?
阿岚瘪嘴,谁说她从来没哭过
这么想来,好像她每次哭,那个人都在她身边。
阿岚从小被老河伯捧在手心,确实没什么机会哭,印象中,她只哭过三回,还恰恰都被同一人撞见了。
第一回,他阿爹健在,私自为她定下与北海水神的亲事,她那时不过五百多岁,腻父腻家,一想到要远嫁北海,心有不甘,就跟阿爹大吵一架,卷了包袱离家出走。
离开水,她的灵力削弱不少,在山林中迷了路。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对她下了狠招,她不堪抵挡扭伤脚踝,误打误撞躲进一处山洞。
也就是在那个山洞里,她头一回感觉到无助,死亡从未离她如此近,生平第一次,她流泪了。
等她抹干泪,身旁不知何时,已坐了位面目清秀的白衣少年。
她借着幽光打量对方,那少年清瘦得很,看起来不过人类男子十六七岁模样,偏偏眼底却有一股冷厉而莫测的成熟,她用灵力探了探对方,却丝毫探不出虚实。
少年不由分说,已俯身检查她脚下伤势,眉头越发紧皱,缓缓将灵力打入她脚踝。
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黑衣人已追至洞口。
阿岚欲急忙起身,少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一把按下,眼神依旧冷厉:待在里面别出来。转身出了洞。
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打斗声,天色渐黑,直到洞外再无动静,阿岚才蹑手蹑脚地出去,暮色已黑,少年就坐在洞外石台上大口喘息,白衣之上满是血迹,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十七八个黑衣杀手躺了一地,早就没了气息。
阿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问他有没有事。
他抹掉嘴角的血,满不在乎地将外袍脱下,丢在一边:都不是我的血。转身蹲下,不早了,背你回家吧!
少年舍身搭救,阿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总想着得报答他:我爹是河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爹爹赏赐你,我们秀水河有的是金银珠宝,你若不喜欢,我也可以让我爹封你做个小官,你有别的心愿,尽管告诉我便是。
少年却只是摇头:我不要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想做官。
阿岚好奇:那你想要什么?
少年沉默良久,才生生吐出一个字:你。
阿岚愣了一愣,他是要她以身相许吗?转而玩笑搪塞:怎么说我也是河伯的女儿,岂能随随便便嫁给你这来路不明之人?再说,我迟早是要嫁去北海的如果你当真想娶妻,我们秀水河多的是美人,包你满意!
少年微怔,步履间竟失了分寸:你要嫁去北海?
阿岚点头:这门亲事我爹早就替我定下了听说北海水神素不愿与人来往,刚好我也不喜别人打搅,如此看来,我与他大抵相配,嫁过去也许正合适!
少年突然缄口不语,阿岚侧头瞧他,却见他一脸愠怒,面色铁青难看,眼神越发冷漠,便不再吱声。
行至秀水河畔,她阿爹早已等候多时,一群人将她围着,素心哭着问:小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胸前已浸了大量血迹,印染而下,触目惊心。
阿岚咋舌,她前前后后不曾受伤,这血难道是她急忙回头,可哪里还有少年身影?
已经走了吗?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在路上呢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啊,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4.
再次见他已经是半年以后,那天她阿爹出丧,她从河底的坟冢回来,躺在府中庭院里一处石台上独酌。
酌着酌着,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她想,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也不在了。
秋风扫过,有人替她拂去了眼泪,她睁开眼,白衣少年就坐在她跟前,正抬手替她抹去眼泪。
她强作欢笑,问他:上次怎么说走就走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游香。
她点点头:很好,小香,陪我喝酒吧!
没等游香答应,她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她没有告诉他,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爹爹辞世了。她也没有告诉过他,她娘亲走得早,如今爹爹也走了,她从此便孤苦无依了。
游香眉头微蹙,夺过她的酒杯:喝醉了就哭?酒品也太差了。
她忽觉委屈,欲抢酒杯,却失力钻入他怀中,索性便将眼泪鼻涕全抹在了他的白袍之上,他不怒反笑,任由她胡闹。
神志不清之际,在他肩头啜泣道:我心里好难受,你知道不知道?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揽住,替她拨开额头散乱的发丝,良久才在她耳畔喃喃自语:你难过,我岂会不知声音极轻,意味深长。
那日,她吩咐下人提了几大缸烈酒,与游香一直喝到傍晚,越喝意识越模糊,最后,她只记得朦胧间,她抬手抚过少年侧脸:不要对我太好,我可是有婚约的人
少年心疼地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一股热浪流窜在他的体内。尽管他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将她打横抱起,满眼火热,大步流星带她进了内室。
天刚蒙蒙亮时,她叔父带领一堆人堵在她屋外,硬说她与男人私通。她不置可否,全身光裸,床单上血迹斑斑,的确不像干了什么好事,可她那个所谓的奸夫,却已不知所终。
她心中暗骂,那小子居然趁她不备占了她的便宜!而且完事之后竟逃得没了踪影?可尽管事实如此,她的内心还是觉得游香不像这种人直到她在后院角落找到了昨晚的酒罐子,才晓得,那酒里被人下了催情的药。
至于下药者何人,她笑了笑,谁一大早就带人到她屋外,叫嚣称她做了苟且之事?
叔父啊叔父,阿爹刚走,您就按捺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