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辜 (第3/3页)
担保门下,堂中上下大多人都不以为然,唯有紫桑真人冷眼旁观,他深知这是一招以退为进之法,正是借了圣宗的影响力。
「师弟,万万不可!」道宗首席紫霆真人双手秉持黑亮的掌律令,怒眉炯目,不怒自威,正色道:「如此开了不问而罪的先河,置我昆仑派掌律堂威严于何地,门规宗律威严何地?」
紫桑真人这时哈哈一笑,不紧不慢道:「萧师弟向来我行我素,视我昆仑宗法如无物,当初此子上山未经万青谷龙门大会,就直入了玉霄峰门庭,虽后来师弟将其遣入万青谷,避开罪责,此事萧师弟不能否认吧?」
话锋一顿,他步步进逼道:「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此子作出任何胆大包天之事,紫桑也以为不无可能。」
话语未完,萧云忘和紫霆真人,两人已是面无人色,不想这老道竟然揪住多年前旧事重提。而堂上本有心揭过的一元真人此时也是眉头深皱,一时下不了决心。
「凤岚有一提议。」位于法宗席位的凤岚站了起来,「启禀掌门真人、师尊,鉴于道宗弟子杨真所行之错都是身不由己,弟子以为罚其到双子峰面壁三年,以观后效。」
杨真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本以为安然渡过此关的他,不料事情急转直下,且万万想不到落井下石的人竟然是师娘。
萧云忘愕然望向爱侣,目中蕴含着怒火,忽觉手臂被人拉住,回头却看见紫霆真人打了个眼色。他心中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了凤岚看似胡涂之举,实则是解决眼前僵局的唯一选择,只是委屈了自己那无辜的小徒弟。
纵然心有不甘,他也不愿当场与法宗闹到不可开交,让师尊为难。再望向凤岚的眼神,已经变的无比平静,只是平静却蕴藏着难言的波涛。
紫桑真人心虽奇怪同宗师妹凤岚的立场,却仍旧心有不甘,正待发言,却见堂上一德真人送来了严厉的制止目光,紫桑顿时泻了气,不再说话。
他深明,作为法尊座下大弟子,维护法宗的利益,任何举动却必须以昆仑派为先,这才是昆仑派屹立修真界数千年不倒的根本原因。
一元真人长叹一口气,挥挥手,道:「就依凤岚所言吧。」说罢,他袖笼中放射出一团微弱的金色光芒,迅即冉冉升起,悬在殿内半空,雕梁之下,如水波一般的剑芒流溢闪耀,暗含紫色星芒。
杨真顿感体内血脉一阵剧烈跳动,心神颤栗,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抬头盯着那柄有些陌生的天诛剑,感受着那浩瀚强大的法力波动。
殿中所有人,都在惊叹这近乎仙器一般的强**宝,甚至连一些紫字辈真人也露出渴慕之色。
为无形之力束缚在半空的天诛,似是脱离了禁锢,发出一声如洪荒怪兽嗤叫一般妖异的长鸣,在殿内来回兜转,流光飞舞,划出了千百道金色光痕。
就在一众人胆战心惊之时,光歇声止,天诛敛尽光华,变作一柄半透明的金色小剑,悬在杨真跟前。
一元真人目含深意地望着杨真,道:「这件法宝乃上古妖族传说中的天魄神兵,非等闲能驾驭,只是它与你精血相通,看来除了你,倒无人能用。不过,此宝灵性过强,且桀骜不驯,这对你将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杨真来不及欣喜,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冲击力从印堂袭来,身躯如同猛然撞在了山岳之上,眼前陷入了无穷的黑暗,六识顿消。
天诛钻入紫府后,轰然一声炸响,迅即爆散出千百道无比桀骜狂暴的古怪灵力,闪电流转他浑体百脉,横冲直撞,翻江倒海,直将他原来的法力周天循环轰击的七零八落。
在他失去意识前,发动乾坤印护住了金丹所在的灵神。
双子峰,位于昆仑仙府东北方,因两座连壁相接的如刃奇峰而成,故谓之双子。
在双峰半山之间,是一道深万丈的大裂缝,宽逾半里,从南北方向看去,彷佛是一座云峰给生劈成了两半。两峰之间有不少藕断丝连的摩崖横飞桥接,看上去险峻无比。
这半山绝壁之间布置了风雷奇阵,常年日夜三重天。两面崖壁上有不少洞穴,正是昆仑派流放和罪惩门下的禁锢之地,也称断魂崖。
杨真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一阵痛入骨髓的寒冷包容了他整个心神,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却发现身在一个山穴,准确的说,是一个冻结了一层厚厚寒冰的冰穴之中。而此刻,他正坐在一块晶莹玉洁的冰榻之上。
体内自行流转的真元法力,竟然难以抵挡这严酷的森寒,冷的异乎寻常,想来是有玄冰奇阵加持在山体之中吧?
洞外寒风呼啸,传入曲折回转的冰穴中已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回啸,如一支幽怨无比的回魂小曲。
不知怎地,经脉中隐隐传来一丝隐痛,但眼前这残酷的现实,马上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面壁三年,那是千多个日夜啊。
一阵悲凉涌上了杨真心头,僵硬的身躯,冰冷的手足,无不提醒着他身处劣境。
师父知道我是无辜的,师祖大约也知道罢,可为什么还是会获罪至此?
杨真想不通,困惑让他头痛欲裂,捧着头默思一阵后,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毕竟,师父他已经尽力了。
还有,师娘在宗堂上所言,也未必是迁怒于他罢?
杨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上山前那个屈从命运的懵懂少年,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考验,他就必须坚持下去,他绝不会让法宗那可恶的老道得逞。
想到这里,杨真捏紧了拳头,忽然,他发现一张纸签随着他的起身飘落了下来。
「春秋几轮月,天道恨无常,师留字。」
洒逸如龙飞凤舞的字迹,在明黄的生纸上显得潇洒异常,师父,杨真在心底深深地叫了一声。
冰穴并不深,不过七丈深浅,满穴冰乳,转了半圈,杨真发现穴内除了冰榻旁一个壁洞内有足够几年食用的干粮和一册《面壁禁令》外,再无他物。
穴口是个仅仅容人出入的狭缝,外间呼啸的风声不住从缝隙中鼓荡而来,寒气彻骨。
突然,隐隐约约间,杨真似乎从风声中听到了呼喊声,且彷佛是女子的声音,他一想及此大是好奇,往穴外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