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真相(2) (第3/3页)
。她怅然取下一把二胡,调弦试音。二胡很不错,音质清亮优美,她坐下来,随手拉出一串乐音,这是《光明行》的旋律,于是她静下心来,从头演奏二胡名家刘天华的这首曲子。
钢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褚文姬的眼角余光看到波波和吉吉进来了,立在自己身后静静地听着。褚文姬拉得很投入,一直把曲子拉完才转回头,看见两人正非常惊奇地盯着她手中的二胡。
波波问:“这是——什么?”
“二胡,一种中国乐器。你们的星球上没有乐器?”
“有,但只有一种,是七弦琴。”
“那么体育呢?打篮球、踢足球、跳高、赛跑、划船……”
两人摇着头。褚文姬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轻声叹息道:“我可以慢慢教你们的,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事情远比杀人高尚和愉快。不过你们首先要脱下这具铁壳,你们做出决定了吗?”
波波和吉吉肯定商量过了,他们没有犹豫,同时伸手在左右腋下按了一下,机器外壳分成两半,带着沉重的声响委顿在地下。现在她面前是两个裸体的少男少女,瘦弱污秽。他们怯生生的,不过并非是对裸体的羞怯,恐怕他们从来没有这个概念;而是乍然失去外壳的软弱感和无助感。他们巴巴地望着文姬,等候她的吩咐。
褚文姬领他们来到卫生间,这套别墅是双卫生间,都有浴盆,她让两人每人使用一个。她在浴盆里放了热水,又把香皂、洗发液、沐浴液、洗澡巾找出来,耐心地告诉他们使用的方法。做这一切时,痛楚和仇恨啃啮着她的心,因为这令她回忆起为呱呱洗澡的场景。
两人照她的吩咐,胆怯地跨进浴盆,淹没在氤氲的水汽中。褚文姬在两个浴盆之间来回走动,教他们如何洗浴,交代他俩要多泡一会儿,把身上的老灰泡软,两人都听话地躺到水里,闭上眼睛。安顿好两人后,褚文姬迅速闪到客厅,仔细倾听,外面没有动静。显然这位皇子有足够的权威,把守卫全部撤走了。她把两个卫生间的房门轻轻关严,免得里边听到客厅的动静。两套机器外壳堆在地上,波波的身高与她相近,她悄悄穿上了波波的机器外壳,把两半合拢。啪的一声,外壳“活了”,开始模拟和强化她的动作。她试着走路和活动两手。很好,这种伺服机械性能出色,她的动作被放大和强化后仍然流畅自如。她没敢多耽误,也像波波那样两手交叉,同时按一下左右腋下,机器外壳啪地分开,委顿在地上。
她确信自己可以使用机器外壳了,便悄悄推开卫生间的门。波波仍舒服地仰卧在水中,只露出脑袋。文姬微笑着过去,帮他洗头、洗脸、洗脖项和耳后。波波很享受地闭着眼睛。
然后,文姬用细长的手指轻柔地、不为人觉察地在他颈部寻找左右颈动脉窦。她摸到了。没错,他确实是人类,也和地球人一样有两个颈动脉窦。只用在这两处轻轻按压一会儿,这个外星畜生就会在快乐的震颤中死去;然后再到另一个卫生间,她可以用同样方法杀死那只外星母兽。现在她对外星人已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在机器外壳中是相当羸弱的肉体。知道了这一点,也就有很多办法和机会来消灭他们。这会儿守卫已经撤去,她可以穿上波波的外壳,带上他俩的武器从容逃跑,继续自己的复仇事业;甚至可以借这具外壳的掩护,在外星人的中心巢穴里大开杀戒,杀死他们的帝皇和副皇……
波波很享受这样的洗浴,他睁开眼,笑嘻嘻地望一眼文姬,又舒服地闭上眼睛。文姬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手指开始用力。浴盆中**的波波显得更为瘦削柔弱,但她这回不会手软,不会再滥施农夫的仁慈。她按了一会儿,手指下的波波却没有任何动静,也许此刻他已经休克了,再按几分钟就是死亡——但就在这一刻,一波可恨的怜悯又涌上来。这个外星畜生太像人类小男孩,一个瘦弱无助的小家伙,脖颈细长,对自己毫无戒心,她实在不忍心掐死他——褚文姬,你这个该死的废物,还想再做一次农夫吗?她在心中狠狠地咒骂自己,手指继续用力。但是不行,她的手指就是按不下去,大脑发出的指令在手指这儿硬是被切断了。
她的心在极度矛盾中被撕裂。脑海中闪着被害亲人的影子,小女儿、丈夫、邻居、靳前辈、小罗格……眼前的波波和吉吉是杀死小罗格的直接凶手!她必须复仇。但她就是下不了手。她是在利用这两个外星孩子已经复苏的人性来实施谋杀,这种做法未免太卑鄙……但在生死血仇中,小小的卑鄙应该被原谅……
她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中煎熬了多长时间,然后惊醒,下意识地在波波额头上拍了一下。如果按压颈动脉窦时间过长,死亡就不可逆转了,在她没有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必须先把波波唤醒……就在这时她突然明白,自己实际已经做出了最后决定。她不可能再回头了,不会用这种卑鄙办法杀死波波和吉吉,那与她的内心完全相违背。
波波醒了,陶醉在因脑部短暂缺氧而带来的快感中,他显得朦胧而迷醉,口齿不清地低声说:“momo,我睡着了?有多长时间?这一觉真舒服啊。”
他似乎喊的是“嬷嬷”,褚文姬不知道在G星人的“汉语”中这个称呼的具体含义,但应该是尊称,这是错不了的。这是波波在神情恍惚中无意喊出来的,但也许这样更能突显他的感情取向。文姬苦叹一声,知道自己在听见这声“嬷嬷”后,无论如何不会再对他下手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这些G星人是人类的直系血亲,是留存人类文明的最后希望啊。她当然恨他们的残忍暴虐,但是……想想地球上的人类吧,人类史就是一部血与火的历史,是同类相食、相残的历史。人类在艰难的发展中终于获得自我约束的力量。核武器被销毁了。人类终于克服兽性,获得理性。不过这也是两百年前才达到的。这些残暴的G星人……不就相当于几百年前的人类吗?
想想这些,文姬的仇恨没有那么强烈了。她想,这些人性尚未彻底泯灭的G星人,总有一天也会告别兽性的。褚文姬长叹一声,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复仇计划。毕竟,这两个兽性十足的年轻G星人已显露向善之心、爱美之心,自己要做的不是杀死他们,而是教化——尽管她知道教化比杀人更为困难。这也是一种复仇,更高层次的复仇。
就在这个瞬间,褚文姬断然做出了这个新的决定。说到底,这是她内心的呼唤、本我的呼唤,她无法违背。
她低头对波波说:“对,你刚才睡着了。等我一下。”
她到原主人的衣柜里为两人找到尺码合适的衣服。给吉吉准备的是一件露背连衣裙、一双漂亮的中跟皮凉鞋、精致的内裤和文胸;为波波准备的是一双网球鞋、白色运动裤和T恤衫。两人都洗完了,连身子也不知道擦,湿淋淋地来到客厅,等着文姬的下一步安排。文姬皱着眉头,让他们先回各自的卫生间,她去帮他们穿戴齐备,然后两人再见面。
她是对的,当波波和吉吉看到焕然一新的对方时,眼中都露出惊喜。他们还很不习惯穿着衣服,动作显得拘束,但无论如何,这和洗浴前那两具单薄僵硬的躯体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褚文姬拍拍手,把他们的注意力唤回,“好,我不想耽误时间,马上就开始我们的教程。第一课是教你们走路——像地球男人、女人那样优雅地走路;随后教你们健美操,使你们的身体变得强健而优美。我还会教你们乐器,教你们各种知识……现在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