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庞万春误失昱岭关 童枢密兵进清溪洞 (第2/3页)
:“南无阿弥陀佛。此间百姓,俱被方腊残害,无一个不怨恨他。老僧亦靠此间当村百姓施主斋粮养口,如今村里人民都逃散了,老僧没有去处,只得在此守死。今日幸得天兵到此,万民有福。将军来收此贼,与民除害,当真是义举……”忽见这老和尚若有所思,转而正色道:“听闻杭州城内亦有个圆通和尚,虽同为释门中人,他却不守清规,作恶多端,也曾与方腊效力。现在却在何处?”时迁也不遮掩,如实答道:“那撮鸟在阵上一时贪恋美酒,中了官军的火箭,烧成一摊灰烬了。”老僧微笑道:“阿弥陀佛,因果历然也。老僧本是无意插手俗世兵戎,施主却替我除了此贼,便说与你路径罢。我这里却无路过得关去,直到西山岭边,却有一条小路可过关上,只怕近日也被贼人筑断了,过去不得。”时迁道:“老师父,既然有这条小路通得关上,只不知可到得贼寨里么?”老和尚道:“这条私路一径直到得庞万春寨背后,下岭去便是过关的路了。只恐贼人已把大石块筑断了,难得过去。”时迁道:“不妨。既有路径,不怕他筑断了,我自有措置。既然如此,有了路头,小人回去报知主将,却来酬谢。”老和尚道:“将军不知,这小路细长难寻,老僧先且领将军走寻一遭,得个路熟,再领大军来时方能无失。”时迁一拍脑门道:“俺是个粗浅之人,多亏老师父提醒,不然险些误了大事了,便请老师父带俺走一遭。”老和尚道:“施主且与我来。”时迁果然听话,跟随那老和尚一路延山道小走,那老和尚心里暗自大笑道:“此等狡鬼,不过是水洼里的蠹贼,一经说诱,果然上钩,必死于我手中了。”有诗为证:
时迁寻路遇神机,怎知险道自生井。
生死一朝未可定,大军入瓮方为因。
当下时迁随了这老和尚,穿林透岭,揽葛攀藤,行过数里山径野坡。月色微明,天气昏邓。到一处山岭险峻,石壁嵯峨,远远地望见开了个小路口。一路走至山麓之下,那老和尚望远处看了一下,忽然把手指着一处道:“施主且看,那处便是南军大营了!”时迁大喜,忙探头来看,身子整个挨在那石壁之上,却不见那老和尚自身后抓起一块积石,对准时迁后脑,一下砸去,时迁大叫一声,登时昏死在地。那老和尚大笑道:“今番叫你这厮来吃滚刀肉了!”便扛起时迁,翻山下至昱岭关前,叫开关门,入了关中。庞万春几人见这老和尚大喜道:“慧宇大师可是来了!”
原来这老和尚法号慧宇,乃是那圆通和尚的同门师弟,武艺虽不高强,却是擅长妖法鬼道,又兼生得一张笑面佛脸。圆通和尚归顺方腊时,其人亦来军中报道。后又听闻圆通和尚身死杭州,自是怒火中烧,却深晓卧薪尝胆之理,藏在昱岭关下草庵里探听消息,每日一面修炼,一面苦思复仇之法。今日时迁来此,正是自寻苦吃。当下慧宇和尚道:“这小厮欲来岭上探寻绕后小路,幸为我所相遇,逮着来此,可有大用。”庞万春道:“敢问大师,是甚么大用?”慧宇和尚道:“他既只身一人来此关后放火,我便反其道而行之,亲去官兵大营之中引来昱岭关前,到时三位将军三面环击,便叫请君入瓮。”庞万春道:“此计甚妙,大师去时务必当心。”慧宇和尚道:“这是自然,临行前当须斩这小厮祭旗方才可镇军心。”庞万春笑道:“大师岂可杀生?小将自为操劳。”便叫人把那时迁推去旗下斩首。须臾,一颗血淋淋首级已是送到。慧宇和尚又与庞万春几人又交代了一番,换身净僧袍,去往官兵大营了。
当下慧宇和尚径回到寨中,参见高太尉,说知此事。高俅听了大喜,更请军师计议取关之策。闻焕章道:“最要紧的是放火放炮。须用身边将带火炮、火刀、火石,直要去他寨背后放起号炮火来。于路遇着琳琅树木稠密去处,便放火烧将去。任他埋伏。如此大事,那时迁怎的不亲来此交代?”慧宇和尚合手道:“施主不知,这昱岭关山道崎岖,若非常年居此之人实难走出,那时将军既委老僧相助,定当不离,军师且请放心。”闻焕章听了便也不再起疑,当下慧宇和尚在营中收拾了火刀、火石并引火煤筒,脊梁上用包袱背着火炮,来辞高太尉便行。高太尉叫取来雪花白银二十两,并米一石,送与慧宇和尚。慧宇和尚都拜辞不受,只身一人出营去了。
当日午后,先锋军马果见昱岭关后山上一阵硝烟弥漫,全以为时迁得手,乘势杀上关来。美髯公朱仝当先出马,怎生模样?但见:
义胆忠肝豪杰,胸中武艺精通。超群出众果英雄。弯弓能射虎,提剑可诛龙。
一表堂堂神鬼怕,形容凛凛威风。面如重枣色通红。云长重出世,人号美髯公。
朱仝在关下大喝道:“逆贼后方火起,还不早早纳降!”却见小养由基庞万春站在关上,看了朱仝大笑道:“你这伙草贼,只好在梁山泊里住,掯勒宋朝招安诰命,如何敢来我这国土里装好汉!当真以为你等计策我不知。”便叫军士抛出一物落在关前,众人看时,竟是时迁首级。一时惊的魂不附体,动掸不得。却听庞万春又道:“你等来此寻死,莫不曾听闻俺小养由基的名字么!先教你看我神箭。”飕的一箭,正中朱仝,攧下马去。杨雄、杜迁急急上前,救得上马便回。
众人见一连折了两个,连忙要退,却见关上、关前、林中山地都窜出一阵白烟,遮了全军双眼,不得撤退。又听得一阵木鱼声响自昱岭关上传出,那一众南军登时两眼明亮,手握弓箭,正是亮子射瞎子一般,直把前路官兵射成一斗筛糠眼。两侧官兵见势不好,夺路要逃,不想两侧山上又突出一彪南军,再度箭雨来袭。官兵尸横遍野,折损大半。左侧贺从龙也率兵杀出,李荣祖措手不及,早被贺从龙一枪戳杀下马,身后兵马一齐践踏成泥。身后关门庞万春几人,亦趁机杀出。
当时山里山外黑雾弥漫,一众官兵无路生还。淅淅沥沥之间忽然见一抹红光丹气自天而下,早把慧宇和尚放的那团黑雾烟瘴如龙吸水,尽数聚于光内。霎时天明日清,两边皆是大惊。玉麒麟卢俊义当机立断,毫不迟疑,挥枪奋勇向前,早杀开一条大路。梁山人马见此,也要为同袍手足报仇雪恨,早把南军大队冲散。贺从龙正迎着卢俊义,交马不过数合,贺从龙无心恋战,一面招架,一面寻机遁走。卢俊义厉声大喝道:“贼将快下马受降,免汝一死!”贺从龙见卢俊义神勇异常,心里惊慌,大喊道:“庞将军,我顾不得你了,好生保重!”一催座下马,疾驰而走,所部人马见贺从龙逃跑,亦是丢盔弃甲,紧随其后。
眼看南军兀地气如山倒,庞万春心惊,死命撞透重围,得脱性命。正走之间,不提防何灌伏在路边,绊马索绊翻,活捉了解来。官兵趁机大肆攻关,一下便破。众将已都在昱岭关上赶杀南兵,雷炯、计稷急去寻范、朱、沙三将身影,却寻不得,也不见了慧宇和尚,想来都是逃走了。官兵已经杀入,雷炯、计稷早被打翻。马扩生擒得雷炯,刘光世活拿了计稷。至天明,都赴寨里来。朱仝伤重,医治不痊身死。刘廷灿也死在乱军之中。高太尉已先到中军坐下,收监了庞万春三将,接管防隘,不在话下。
眼下虽得了昱岭关隘,高俅听闻战报,仍是心有余悸道:“想来是那时迁中了计,险些置我大军于死地,功过相抵,念其已死,便不追罪了。”闻焕章道:“今番着实艰险,若非那神迹降临。我曾听闻此地外天台山上亦有一位活仙圣,名唤通一道人陈念义。想必是其显灵。”高俅摆手道:“光怪之事,荒谬万分,且要速速进军为好。”闻焕章应了,便同高俅在帐中继续商讨进军之策,按下慢表。
既过了昱岭关,大军继续平推,星夜已到歙州城外,这歙州大都督正是方有常那个被方腊收为义子的遗孤方熊,表字世熊。手下有两员副将,一个唤作撞天塌石彪,一个唤作钻地鼠刘志达,屯军二万之众,守住歙州城郭。与同兵部两员大将,官封文职,共守歙州。一个是尚书王寅,表字文浩;一个是侍郎高玉。先说这王尚书是本州山里石匠出身,少时不爱读书,好谈兵事,不事生产,唯喜任气使侠,金珠玉器。是时方腊强攻歙州,正值江南诸地多遭大旱,遍地饥荒,民不聊生。军锋所至,从者纷纷,仅一县皆有参加者即达四五千人。王寅不甘寂寞,也是参与其中,随方腊军马转战南北。惯使一条钢枪,坐下有一骑好马,名唤转山飞。那匹战马登山渡水,如行平地。王寅又自行募兵乡里,训练出一支惯战骑兵,以五百人为一营,名唤横冲都,本是五代后唐时李克用的太保李嗣源所创,所经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诗为证:
武夫猛气纷纭生,雄心四据拔山腾。
水断虬龙六钧骋,驰射万人横冲铮。
攻垒离甲若徐盛,焚舰乘风操金珵。
百战百胜王寅晟,貔貅如何敢扬陾。
那高侍郎也是本州士人故家子孙,天生貌柔心壮,音容兼美,会使一条鞭枪。因这两个颇通文墨,方腊加封做文职官爵,管领兵权之事。方熊为笼络人心,更是亲自主婚,将自家妻妹嫁与王寅做家室以为笼络,不题。
且说高太尉度过昱岭关之后,催兵直赶到歙州城下。当日与诸将上下攻打歙州。当时方熊留下刘志达、石彪保守本城,自引王寅、高玉于城外扎下营盘,互为犄角。两军各列成阵势,辛兴宗当先出阵,大骂道:“方熊枭獍,乃翁为方腊所害,反而上负朝廷之恩,顽抗天兵;下辱祖宗名目,认贼作父。真乃不知死活,早晚解上东京,教你吃个千刀万剐!”方熊听罢,怒不可遏,正待答话,只见王寅、高玉两将,一个似北方一朵乌云,一个如南方一团烈火,齐出到阵前。高俅左手下飞出赛张飞蒋超,右手下飞出铁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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