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章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第七章 (第3/3页)

当靠山,那么认这少年的原因……

    他望着那少年。那少年体型瘦长,脸上戴了面具,露出一双冷眼。那种孤绝的眼神很眼熟,彷佛在哪儿见过;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掌上,那是一双练过武的手。

    “随你吧。”她不傻,会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他拉起她的手,欲扶她上马车。

    她巧妙要抽开,却硬生生被握紧。

    “碔砆,你已二十出头,难道不曾想过成亲吗?”他忽然问。

    就算再奇怪他今日反常的举止,她仍泰若自然地笑道:“大哥未成亲,小弟怎敢先大哥谈嫁娶呢?”

    “我也二十六了啊……”他喃喃自语,忽而扬眉笑望她。“我烦国事,心无多余地方来纳妻,但娶妻生子乃天经地义之事,碔砆,反正我目前没有打算要成亲,而你也无此心意,不如我三十以后,再无意中人,彼此就将就点,你我成双成对算了。”

    这是玩笑,抑或试探?心底闪过警讯,她面不改色地笑道:

    “好啊,反正我也没有意中人,大哥若不介意外头的流言,我愿与大哥相伴一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误踏陷阱。

    会不会有一个可能,在她自认了解他的同时,他也将她的性子摸了个彻底,他只须挖个洞,她就会自动往下跳?

    有时候,看着他认真沉稳的脸庞,几乎会忘了他的原形是头老狐狸。她暗恼,总觉输他一棋。

    他微笑,一把拉她进马车,见殷戒站在不远地,他问道:“你可要上马车?”

    “我坐前头便是。”殷戒快步走向车头。

    聂沧溟瞇眼注视他的身形。少年靛型变化极大,认他体型是认不出来,但依他的行走方式,莫非是——

    他心底有了底,却不戳破,缩回车内。见谭碔砆望着他,他露出温柔的笑;笑得她全身鸡皮疙瘩猛起。

    “大哥……”她轻呛了下,注意到他伸手欲拍她的背,她急忙移动身子避开。

    他的眼里流露短暂的伤痛,随即掩去。

    她顿觉怪异起来,试探说道:“大哥,呃……昨日种种像场恶梦,现在才知珍惜以往的生活。”

    “既是恶梦,就不必再想起。”他柔声说道:“从今以后,你无须再害怕了。”

    果然出了问题。他们之前一向有条线隔绝了对方,即使明为兄弟,也不曾越过那条线;他对她亲切有礼,她对他则尊敬为兄。她佩服他的两面人,喜欢与他暗中较劲,也能互相分享心事,但从新年那日那一次在书房起,隐约发现那条线开始动摇,如今他试图跨越那条线,走到她的身边,这让她……头皮发麻起来。

    垮了那条线,就不是单纯的情谊了。

    “碔砆,你怕我吗?”

    “不,怎么会呢?”她奇怪他的问题,而后灵光涌现,今她咋舌不已。“大哥……你……待我这么好,莫非是以为我被章大人给……”

    “够了,碔砆,回忆有时是件残忍的事,你不要多想。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一切有我顶着。”

    哎呀,他果然是以为她被玷污了。她缓缓眨了两次眼,伸出细白双手,委屈说道:

    “昨天章大人老握着我的手不放,怎能忘掉?他的触感残留在手上,像是只毛虫久绕不去。”

    聂沧溟的脸色铁青,勉强自己嘴角勾勒起僵硬的微笑,合掌将她的小手包住。

    “现在你感觉到什么?”

    她怔了下,没料到他的举动。不妙,想逗他,却让自己陷进困境里。他究竟以为自己是男是女?

    “大哥,被他碰过的岂止只有双手?”不动声色地硬抽出双手。“唉,人长得俊秀也是麻烦,我待在尚书府里见到的多半是少年及孩童,从来不知一个垂老之人竟能如此虐待他们。我遇见殷戒时,他像狗一样地被对待,手铐脚镣,项圈绕颈。”

    他的黑眸半垂,一会儿才应声:“难道你也被……”

    他的声音沙哑难辨,彷佛在盛怒之中。她一向佩服他的理智凌驾于己身的情感之上,如今,他破戒了,是为她。

    “我没有,大概还忌我是朝廷命官吧。”她笑叹,有点懊恼自己的未来将会因他而变。“大哥,我安然无恙啊。”

    “我知道你现在安然无恙了……”他痛心道,开始怨恨自己昨夜没有擅闯尚书府。

    “我是说,我在尚书府除了喝茶、下棋、赏花赏少年之外,没有其他事发生。”

    好半晌,才吸收了她的话。聂沧溟迅速抬起脸,错愕瞪着她貌美如花的容貌,她笑意盈盈,确实没有受到极大创伤的痛,他一直以为她是强颜欢笑……

    “你……没有……”章老头儿是好色之人,怎会放过她?

    “没有,大哥你别忘了小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起码脑子还有点作用,最多让他吃吃豆腐,摸个手,就再也没有其他了。”见他仍难以置信,她的唇畔逸起笑。“白天我尚有法子,入了夜,全赖殷戒帮忙。”

    “他?”

    “他……”她迟疑了下,做了个唇形,才再说道:“大哥,你莫要瞧轻他。”

    那少年代她承受?非亲非故,怎会甘愿让身子被一个老男人给蹧蹋?那孩子才几岁呀!

    心里有对那少年的怜惜,但有更多的庆幸,庆幸谭碔砆并未受到伤害。

    “大哥,你料得没错,殷戒正是当年残杀王公贵族的凶手,他的同伙已死,他一直待在京师不曾离去,直到去年被章大人收藏起来……”她轻声说道,不让声音话出车头之外。

    “难道他是想要谋刺章大人?”但为何迟迟不下手?

    “他是想要谋刺章大人,下不了手是因父子天性在作祟。”见他诧异,她摇头苦笑:“大哥,你该知道这些年来靡烂的生活导致理所当然化,贵族间有一游戏,比谁弄出来的男孩最俊美,乡野村姑因此受害,殷戒正是这项游戏的产物。出生了,却无人理会,他孩童时曾因家穷被收作娈童,后来逃出。他入尚书府,是想手刃亲爹,到头来却心软了。大哥,一个人怎能恨与爱同时拥有呢?”

    这是啊!父与子搞出了什么?这样的孩子又受尽了多少苦楚,就算从此以后活了下去,他身上曾烙过的伤痛永远不会褪……聂沧溟该悲叹,但等了半晌,残存在他心头的还是只有庆幸。

    “既然谋刺不了,他怎会心甘情愿地跟你走?章大人已失去你,又怎会愿意让出手下的少年?”他开口问道。

    “因为我聪明啊。”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如这样吧,大哥若能说出你如何让章大人点头放人,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他露出掩饰的微笑。“人都救出了,还谈那些做什么?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在敷衍,她听得出来,也不想再逼问他。他所付出的,必定是连她也会内疚一辈子的东西,倒不如不要知道,省得罪恶感加深。

    天底下,他大概会是唯一一个以为她被侵犯,而执意要她的男人吧。说不感动是骗人,只是很想问他,方才他究竟是在对一个男子求婚,抑或对一名女子允下承诺呢?

    想问他,却不能问,还是宁愿当他以为她是个男儿身;因为她小心眼儿,不甘心自己的性别被人瞧出。

    “我早该明白的……”他喃喃道。

    “明白什么?”她好奇问。

    “明白你……毫发未损。”他真是气昏了头。她的身子若真被碰过,姓章的怎会不知她的真实性别呢?一旦知道她的性别,大可以杀头罪来办他,届时就无人抢碔砆……

    当时他丧失了理智,是他的错。抬起眼望着谭碔砆的笑脸,他气自己的疏失,但只要她平安,这点疏失算什么?

    马车一个颠簸,她的身子极轻,往前倾了下,不小心跌进他的怀里。

    她的脸微红起来,笑道:“对不起,大哥……”正要爬起,他却紧紧地抱住她不放。

    他身上的味道再无当年那股**之味,是因为他心中的魔鬼逐渐褪去了吗?

    “大哥,你的味道真好闻。”她笑叹。

    “若是你爱闻,那么就让你闻上一辈子吧。”

    她呆了下,暗自要不动声色地脱离他的怀抱。他抱得极紧,难以挣脱,她心一慌,正要言语激他松手,马车已停在聂府大门。

    马夫俐落地打开车门,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一个月后,马夫辞了职,在京师开了间小客栈。

    在往后的四年里,对他们之间所有捕风捉影的臆测全结束在这间小客栈里,马夫义正辞严对每个有心人说:

    “我曾为聂而做事,理当为他们辟谣。”顿了顿,又道:“我在聂而做事,亲眼目睹了许多事,如果想知道事实真相,不妨留下用饭吧……”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