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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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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树下 (第2/3页)

开嘴,水从她口中直冲进去,她不由自主的咽着水,窒息使她的头胀痛昏沉,使她的意识迷离飘浮。但是,她不恐惧,她一点儿也不恐惧,她心里还在想着:“怕什么?有宝培呢!”

    然后,她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老柳树下面的阴影里,头仍然昏昏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她张开嘴,吐出好多水来。于是,她发现宝培正在胡乱的扳动着她,呼叫着她,他那张清秀的面庞好白好白。看到她睁开眼睛,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说:“荷仙,你吓坏了我!”

    她对他软弱的笑笑,真不该吓坏他的!她好抱歉。

    “你没有怎样吧?荷仙?”他脆在她身边,俯身看她。“你好吗?”

    她点点头。

    “怕吗?”

    她摇摇头,勇敢的微笑着。

    “怕什么?”她由衷的说:“有你呢!”

    十三岁,她从国民小学毕业,他已经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穿着中学制服的他,好神气,好漂亮。但是她呢,养母说:“女孩子家,念书也没什么用,留在家里帮帮忙吧!也该学着做做家务事了,一年年大起来了,总要结婚生孩子的!”

    学校的门不再为她而开,但她并不遗憾。她知道,自己能读到小学毕业,已经是养父母的恩惠了。她开始学着做家务,做针线,她补缀宝培的制服,帮他钉掉了的钮扣,她常把针衔在嘴中,对着他的衣服低低叹息。在老柳树下,他教她唱一支在学?镅Щ岬母瑁骸熬员叽竺徘懊妫幸豢闷刑崾鳎以谑饕竦紫拢龉鹈挝奘以谑髌ど厦妫坦杈湮奘独趾涂嗤吹氖焙颍3W呓馐鳎 彼前淹妨骄涓璐蚀芨牧耍某闪恕跋员咝≌蚝竺妫幸豢美狭鳌!彼蔷驮诶狭飨鲁牛槐橛忠槐椋执硕黄!Q侨却呐⒆邮窃缡斓模甑暮上梢丫ねび窳A教醮执值某け枳樱砜淼亩睿尊钠し簦蕹さ拿迹宄旱捻樱烤底允樱上梢仓雷约汉每础T谑飨拢ε嗫蓟岫宰潘读耍嵊靡恢痔厥獾难酃猓こぞ镁玫淖⑹铀6遥崽崞鸷⑻崾毖傅南酚锢戳耍骸昂上桑杷倒愠ご罅艘易鎏模 ?br>

    “乱讲!”她说,背过脸去。

    “不信?你去问妈去!”

    “乱讲!乱讲!乱讲!”她跺着脚,红了脸,绕到树的后面去。

    “才不乱讲呢!”他追了过来,笑嘻嘻的。“妈说,等我们长大了,要把我们‘送作堆’,你知道什么叫作‘送作堆’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一叠连声的喊着,用两只手捂住了耳朵,有七分羞涩,有三分矫情。然后,她一溜烟的跑掉了,两条长长的辫子在脑后一抛一抛的,那扭动着的小腰身已经是一个少女的身段了,成长,往往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一下子,你就会发现自己长大了。

    四

    是的,一下子,你就会发现自己长大了。

    荷仙十六岁的时候,宝培高中毕业了。

    那是个月亮很好的夏夜,老柳树在溪边的草地上投下了婆娑的树影,成群的萤火虫在草丛中闪烁穿梭,明明灭灭,掩掩映映,像许许多多盏小小的灯。河水潺e□,星光璀璨,穿过原野的夜风,从树梢上奏出了无数低柔恬静的音符。夜,好安详。夜,好静谧。

    荷仙在老柳树下缓慢的踱着步子,时而静立,时而仰首向天,时而弯下身去拨弄着草丛,又时而轻轻的旋转身子,让那长辫子在空中划上一道弧线。宝培站在河边,望着她。出神的望着她。那款摆着的小腰肢,那轻盈的行动,那爱娇的回眸微笑…这就是那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小荷仙吗?他不由自主的看呆了,看傻了,看得忘形了。荷仙又弯下腰去了,一会儿,她站直了身子,双手像蚌壳一样阖着,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喜悦的低呼,抬头对他望着,高兴的说:“你来看!”

    “什么?”他惊讶的。

    “一只萤火虫,我捉住了一只萤火虫!”她说,孩子气的微笑着。

    他走了过来。她把阖着的双手举起来,露开一点指缝,让他看进去。那萤火虫在她的手中一明一灭,那白皙的,丰腴的小手。指缝处,被萤火虫的光芒照耀着,是淡淡的粉红色。

    他看着,捧起了那双手,他眯着眼睛往里看,然后,他的唇盖了下去,盖在那柔软的,白皙的,握着光明的那双手上。

    她惊呼,乍惊乍喜,欲笑还颦。手一松,萤火虫飞掉了,飞向了水面,飞向了原野深处,飞向了黑暗的穹苍。她跺跺脚,噘起了嘴,低低的说:“你瞧!你瞧!飞了,飞掉了。都是你闹的!你瞧!你瞧!”

    “让它飞吧!”他说,握紧了她的双手,嘴唇在她的手背上紧压着。“只要你不飞就好!”

    她害羞了,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来,她再跺跺脚,装出一份生气的样子来,但是,笑意却不试曝制的流露在她的眼底唇边。

    “你坏!”她说,转过身子,向树后面跑去。

    “别跑!”他追过来:“有话对你说!”

    “不听!”她继续跑着,发出一串轻笑。

    “抓住了你,我要呵你痒!”他威胁着。

    “你抓不住我!”

    “试试看!”

    于是,她跑,他追。绕着那棵大柳树。这就是的游戏,人类的游戏,从我们的老祖宗起,从亚当夏娃开始,这游戏就盛行不衰了。绕了好几圈之后,荷仙的头昏了,而且喘不过气来了。他抓住了她,她跌倒在草地上,仍然笑着,又喘气又笑。他跪在她的身边,把她按在地下,他不住的呵着她的痒,一面笑着说:“看你还跑不跑?看你怕不怕了?”

    荷仙扭动着身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乱七八糟的嚷着:“我不跑了,我怕了,饶了我吧!你是好人!饶了我吧!你是好人嘛!”

    听她喊得那么甜,宝培不由自主的停了手,但他仍然下意识的按着她。她也没有企图站起来,躺在那儿,她依然笑意盎然。月光涂抹在她的脸上,发上,身上。两颗星星在她的眼底闪亮。那小小的鼻头,那丰润的,红滟滟的嘴唇,那细腻的,吹弹得破的肌肤…他盯着她看,目不转睛的,迷惑的,惊奇的…然后,他的嘴唇压了下来,一下子就紧盖在她的唇上。

    她轻轻的呻吟,又轻轻的叹息。他紧拥住她,吻得她心跳,吻得她脸红,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哦!”她终于推开了他,坐起身来,一个辫子松了,披泻了一肩长发,她拂了拂头发,开始重新编结着那个发辫。

    “瞧你!瞧你!”她爱娇的说:“你弄乱了我的头发,你坏,你欺侮人!”

    “不欺侮人。”他说,郑重的。“你知道,你从小就是我的人。”

    “不害臊!”她斜睨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他望着她。“我们都要长大,从孩子变成大人。你,也将成为我的妻子,这是件严肃的事,不需要害羞,也不需要逃避。”

    她俯下了头,把脸埋在弓起的膝上。

    “你在说些什么呀?”她一半儿欢快,一半儿矫情。

    “我在说,要和你结婚。”

    她的头俯得更低了。

    “我们结婚好吗?”他问,拉住她的手。“等我满二十岁的时候,我们结婚,好吗?好吗?”

    她轻笑不答,把头转向一边。

    “好吗?好吗?”

    他追问着,把她的脸扳过来,然后,他的唇又盖了上去,她倚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紧紧的。那个刚结好的发辫又松了。

    五

    然后,有一长段时间,老柳树底下失去了两个人的影子,而变得只有荷仙一个人了。宝培去了台北,读大学,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荷仙经常一个人徘徊在老柳树底下,拾掇一些过去的片片段段,计划一些未来的点点滴滴。她做梦,她幻想,她回忆。她笑,她流泪,她叹息…对着老柳树说话的习惯,也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狭骺挤值W潘南苍糜氚С盍恕?br>

    她常常就那样站在树底下,用手指在树干上划着,一面絮絮叨叨的数落:“他有一个星期没来信了,你想他会忘了我吗?台北地方那么大,人那么多,他还会记得我吗?他一定不会像我想他那样想我的,要不然他会多写几封信给我!呵呵!他是个没心肝的东西,没心肝的东西…”话没说完,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睁大了一对惊惶的眼睛:“天啦!原谅我!我怎能骂他呢?我怎能?”用手抱住树干,她把面颊贴在那老柳树粗糙的树皮上。“呵,老柳树,老柳树,你知道我不是真心想骂他的,我那么爱他,怎能骂他呢?怎忍心骂他呢?不过,天哪,让他早点给我写信吧!只要一个字就好了!一个字!”

    下一天,她会跑到老柳树下,疯狂的抱住树干转圈子,她手中高擎着信纸信封,像个得胜的,凯旋归来的武士!她把信纸张开,给老柳树看,嘴里胡乱的说着:“你瞧!你瞧哪!他来信了!他没有忘记我,他没有忘记我呢!他写了那么多,不止一个字呢!我数过了,六百三十一个字!你信吗?不过…”她悄悄的垂下了头,羞红了脸,低低的说:“我希望我脑拼懂他写了些什么,我希望我不要这样笨就好了!”她叹息,把信纸压在唇上,好低好低的说:“我爱他!呵!我爱他!”

    许多个月夜,她呆呆的坐在柳树下,用手抱着膝,把面颊倚在膝上,静静的看着河里的月亮说:“月亮呵,你照着我也照着他,你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求你告诉他吧!因为我不会写信哪!因为我说不出来哪!求你告诉他吧!”

    也有许多个黄昏,她坐在那儿,静悄悄的垂着泪,低低的,埋怨的轻语:“他怎么还不回来呢?这样一天天等下去,我一定会死掉!呵呵,不!我不能死掉,我要为他活着,为他好好的活着!”

    对着溪流,她在水中照着自己的影子,顾前盼后,仔细的打量自己,然后对水中的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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