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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取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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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取舍(下) (第2/3页)

  这跟政治对立无关,这是封建时代伦理法度与人之常情的对立。

    然而,胡寅没有请辞,也没有自辩,只是闷头工作。

    但这更加引起了朝廷上下,士人舆论,乃至于市井之间的愤怒,因为恋栈不去,乃是这年头士大夫官员最忌讳的事情,本身就是仅次于不孝的道德困境。

    一时间,连之前只是私下议论的太学生也开始大面积指责邸报包庇大员,不公开刊登相关奏疏,甚至开始在太学中张贴文告,直接质问教授胡安国……可与此同时,赵官家却依然保持着极为怪异的沉默。

    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胡寅能够有恃无恐。

    而接下来几日,朝堂上,可能是因为感知到了赵官家的态度,再加上那个马首都已经发臭了却还依旧在各门之间传递示众,上下多少有些顾忌。

    弹章也渐渐零落起来。

    事情,好像会就此结束一般。

    “此事早该结束了!”

    五月中旬,宣德楼南,因为官家将都省、枢密院移入宫中,原来的东西二府事实变成了公阁与六部分据,而这日正午,天气炎热不堪,工部公房廊下,左侍郎勾龙如渊喝完一碗外卖的冰粥后依然满头大汗,却是忽然当众拍案而起,神色焦躁含愤。“伦理不过人情,胡尚书的事情这些人又不是不知道首尾……当日差点被淹死的须不是他们,却只是在那里说些空话!这就好似自己坐在阴凉之下,却妄自嫌弃太阳底下送外卖的力夫撒了汤一般!”

    这里是工部,此言一出,自然是附和声不停。

    不过,众人附和归附和,却又忍不住在心中鄙夷……这位勾龙侍郎水平是没的说,官家交代下来的新数字、大表格,就属他学的最快、推广的最利,可就是这人品也同样出名。

    之前两次对官家的马屁不说了,如今却居然还要拍这工部主官的马屁?

    拍就拍吧,大家都拍,但问题在于,看他那副样子,好像真就是把胡尚书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一般……说句不好听的,胡尚书走了,你才好上去是不?

    装什么啊?

    装的跟真的一样。

    另一边,勾龙如渊眼见着周围官吏如此敷衍,心中又如何不懂他们所想,但偏偏满腹心思转圜根本不可能与他们讲,却是连连摇头,然后一跺脚便准备回去做事去了。

    然而,就在勾龙如渊转身进入公房的一瞬间,前头御街上一阵喧哗,惊得这位勾龙侍郎一个哆嗦,赶紧回头:

    “出了何事?!”

    左右早有小吏飞奔出去看,片刻之后却有一人满头大汗率先跑了回来,然后一进工部公房大院中便匆匆相告:“出大事了!一群福建籍太学生去宣德楼伏阙了,要都省严惩咱们胡尚书!”

    勾龙如渊面色惨白,愕然当场,然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公房廊下……也是让周围工部上下一时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左侍郎究竟是真的在担心胡尚书,还是演技这般高明?

    而勾龙如渊回过神来,立稳身形,却是叹了口气,然后摇头不止,便一言不发,真就匆匆转入自己的公房,关上门去办公了。

    与此同时,工部院中,正中的公房虽然一直门户大开,却全程没有动静。

    其余工部官吏,包括新任的工部右侍郎何铸,看了看胡尚书所在的正中公房大门,又看了勾龙左侍郎禁闭的房门,也觉得无趣,只能面面相觑,然后速速用掉加餐,便各怀心思,转回办公去了。

    话说,原本赵官家几乎要凭着七年天子的威信将事情给冷处理掉,然而,太学生这个群体实在是活力十足,一朝起了不满,便直接伏阙上书,却是让此事再无回避可能……即便是赵官家,在经历了陈东冤案之后,也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态度来应对此事。

    太学生加伏阙,效果的确是立竿见影的,第二日,胡寅便正式发出了自辩文告,一式两份,同时交予都省与枢密院,前者是给自己上级也是给官场看的,后者是例行的,需要枢密院转交给官家看的。

    与此同时,胡安国也在太学的影壁后贴出了自己的署名回复,却是从自己的角度,对此事做了阐述。

    不过,即便是这对父子的回复,也显得非常激烈,竟然是半点没有妥协之意。

    按照胡寅所言,他的同乡大儒刘勉之指责他在家里的时候跟‘世母’不能‘融融泄泄(形容母子和睦)’,那是实情。但问题在于,‘融融泄泄’本就是母子之间才该有的事情,自己自幼被抛弃,自有父母诸弟(指胡安国一家),如何要与自己‘世母’,也就是自己父亲胡安国的三嫂再融融泄泄?

    话说了很多,肯定不止这一点,但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胡寅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是生父生母的儿子。

    而与此同时,胡安国对太学生的回信中虽然委婉了很多,却也指出来,他当初在胡寅祖母的许可下收养胡寅时才二十五岁,妻妾俱全,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延续子嗣而进行的过继收养……而是胡寅生父生母遗弃了胡寅之后一种对弃婴的收养。

    换言之,胡安国也是支持了胡寅的言论,他也认为胡寅是被生父母遗弃的子女,双方在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直接关系,新的关系是从他这里建立的‘世父、世母’与‘侄子’的关系。

    但是,这种解释,只是将大家知道的事情给做了一个梳理与解释,然后公开的摆了出来,并不能服众……因为本质上大家在意的是胡明仲明知道那是生母却不把对方当做生母来看的行为,而不是什么遗弃与过继。

    真当刘勉之跟胡家关系那么近,不知道里面的弯弯?

    更何况,胡寅依然没有提及任何请辞的语句,哪怕是名义上的避嫌式的请辞也没有。

    故此,解释交到了都省,都省左右为难,为公开文书传到官员与太学生那里,舆论热度不减,甚至连一些官员都被胡寅的姿态给激怒了。而另一边,枢密院将奏疏交给赵官家后,便做好了赵官家私下召集宰执进行讨论的准备,但赵官家却如胡明仲一般臭脾气,也是见都不见诸位宰执,只说过几日旬日大朝上正式讨论此事。

    当然了,不见也是一种态度,就好像之前不作表态一样,大家都早就已经看出来赵官家是要死保胡寅了,此举怕也有在给宰执们施压的意思。

    话说,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冒出来以后,赵官家的态度便如一层阴影一般笼罩着朝堂上的所有人……而且说句实在话,胡寅的身世确实情有可原……故此,不要说赵鼎、刘汲这些人,便是马伸、李光等人到了眼下地步,也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并不想咬死的。

    至于张浚那群人,就更不用多说了……也就是刘子羽,他两个弟弟,一个跟刘勉之是至交,一个跟胡寅是至交,此时有些小心。

    但问题在于,这件事的根本并不在朝堂上,而在于民间舆论,赵官家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不然哪来的太学生伏阙?

    实际上,相对于朝堂上的万马齐喑,气氛紧张,一连数日,太学中却是异常热闹,不知道多少喝梅子酒喝多的太学生纷纷写文章批驳胡安国。支持福建学子正本清源之举。

    这也能理解,因为不是人人都能遇到胡寅那种遭遇还能活下来的,他们无法对胡寅产生共情。

    而且越年轻,气血越旺,越享受挑战权威的快感!

    拿捏住胡安国这样的大儒,胡寅这样的重臣,甚至隔空拿捏住满朝朱紫与官家,偏偏满朝朱紫与官家乃至于两个当事人又都不能轻易回应,这是多么令人快意的感觉?

    就这样,一连数日,舆论喧嚣直上,赵官家却只是闷声不吭,胡寅父子也只是各自发了一篇文便不再多论……但事情终究要有给说法的那一天,五月廿一,正值盛暑,朝廷在文德大殿开大朝会,宰执以下,百官毕见。

    当然了,朝廷有的是事情,即便是胡寅位居尚书,即便此事沸沸扬扬,却也轮不到一场十日一次的大朝会专门为他开。

    果然,朝会开始后,先是讨论了扩军的问题,朝廷财政既然稍微富裕,那自然要按照原计划继续扩军,最好能直接维持三十万御营军的规模才对……便是一时做不到,也要往那个方向做。

    不过此事依然引发了部分纷争,关键还是在于是东是西的问题……上一次扩军已经将主要扩军员额给了关西和骑军,这一次,很多人出于平衡的本能想加给中军与京东方向。

    至于赵玖,虽然心中大略下定了决心,如果可能,还是要将员额进一步倾斜给关西方向,以确保北伐后能迅速集中优势兵力打开局面,但也有些忧虑是不是给岳飞这边留的兵马少了点……所以,这注定又是一个要拉扯很多次的大事。

    而最后讨论进行了很久,绝大多数人都不掩饰自己对关西方向权重过大的忧虑之心这个结果,也逼迫着赵玖不得不进一步深思熟虑。

    此事一时无法,接下来的事情却算简单,乃是说去年送来的诸多质子在掌握了一定语言,熟悉了军纪与风土人情后,正该发出武学,充入军中。对此事,没人愿意这些党项、吐蕃、蒙古,甚至日本的贵族子弟发往任何大将身前,都是一口咬定留在官家身侧的御前班直最为妥当。

    赵玖也没什么可说的。

    接下来还有高丽的问题——高丽那边搞转口贸易规模越来越大,事情渐渐瞒不住人了。

    两边都瞒不住,大宋这边瞒不住,大金那边也瞒不住。

    大金国的高层又不是蠢货,当然知道在南方极度缺金银的情况下搞这种交易是在资敌。

    于是,燕京那里马上发布了禁令,但问题在于,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禁的了?而且是燕京控制力最薄弱的塞外辽东地区与高丽的边境贸易?

    况且说白了,作为世界上最大,也可能是最富裕的两个国家,两国之间的贸易潜力本就该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确实有巨大的交易需求……历史上两国战战和和,淮河流域也因为杜充决黄河变得一塌糊涂,却根本没有耽搁下蔡与寿春因为贸易直接发展成一种类似于布达佩斯的城市模式……可见两国之间的贸易潜力之大。

    这么一种级别的贸易,你莫说是大宋朝廷这边不舍得,大金的权贵也不舍得,高丽人这才吃了几个月的利市,怕是更不舍得!

    所以,燕京的禁令下来后,名义上高丽不再向辽东出口丝绸、瓷器了,但架不住源源不断的丝绸、瓷器依旧从京东出港,然后稀里糊涂又从鸭绿江那边冒出来,最后被一路送到河北。

    拦都拦不住。

    于是燕京那边很快更改策略,变成直接向高丽施压,而现在就是高丽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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