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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第1/3页)
1
马车驶离皇城,慢慢向着侯府方向前进。我一路沉默,只在上车后先把脉为师父检查了一番,确定他之前的反应全是因为服了太师父的药,而不是在宫中又被暗算过了。
师父尝试握住我的手,但我把完脉之后便把手收了回来,转过身去坐到车厢角落里,就连眼睛都闭上了。
但耳朵是闭不起来的,我听到师父叫我:“玥儿……”声音极低,带着许多的歉疚。
师父一生光明磊落,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声音中流露出歉疚之意,这声音让我一直疼着的心紧缩起来。
头发上传来轻触,是师父将手按在我的发上,然后那手指又落到我的脸上,在我脸上慢慢摩挲,说不出的珍惜怜爱。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我都知道,面对这样的我,他也是很难过的。
我眼眶一热,泪水就滑出来了,顺着脸颊落到师父的手指上,他像是被烫了一下,手指一退,而后又整个人都靠过来,将我抱进怀里,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对不起。”
师父在对我道歉,他知道我已经明白了,更知道他的决定有多令我绝望。
师父是大将军大英雄,马踏边疆,血战护国,是天下人的仰仗,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心爱的人平安健康,只想他能在我身边。
师父感觉到我的僵硬,手臂慢慢用了力气,仍旧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我倔强地咬着嘴唇,死死闭住眼睛,任泪水长流,一个字都不说。
师父便沉默了,却也不放开手,就这样抱着我,把我按在他的胸口上,马车走在平稳路面上,车轮辘辘声仿佛永无止尽,间歇遇到路面不平弹格,那些些微的震动也全都被温暖胸膛阻挡在外。
待到马车驶入侯府,徐平在外头报:“侯爷,到了。”
我如一尊没有生气的像那样被师父带下车,徐管家已经带着人在门口伸颈等候多时了,看到我们从车上下来,立刻迎上来,边说话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侯爷,适才兵马司的人来了,说是要等侯爷回来商议军情,现在还在前厅等着。”
我已经往前走了两步,闻言就是一僵,脖子有千斤重,想回头却只是凝固在那里,根本无法动弹。
过了片刻耳后才传来师父的声音,却不是对我说的。
“知道了,走吧。”
随之而来的便是离我而去的脚步声,就连徐平都没有留下,只在走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矛盾与不忍。
我一个人立在原地,不是不能动,只是不知道能去哪里,过一会儿凤哥跑了过来,还拉着厨娘大婶。
厨娘大婶人胖,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后一把搂住我,热乎乎的手用力在我脸上摸了两把。
“怎么一个人站在风里,厨房里熬了汤呢,快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我被那两个字惊醒过来,眼睛对上厨娘的脸,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厨娘见我看她,脸上就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对着凤哥说:“跟徐平说没事了,我陪着小玥呢,噢不是,我陪着夫人呢。”
凤哥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脸上全是担忧。
我渐渐从死一样的混沌中醒过来,对着凤哥脸上的表情,嘴张了张,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说完觉得不够,还勉强自己对他笑了一下。
凤哥到底是个孩子,对着我的笑容便放心了。
“那我去跟徐平说。”
等凤哥跑远了,我才吐出一口气来,厨娘大婶还在旁边催我去喝汤,我摆摆手:“不用了大婶,我不饿,我想先回房去整理些东西。”
厨娘大婶不放心,跟着我一直到房前才肯走,嘴里还念叨:“那你等会儿,我去把汤端过来。”
说着才走了。
终于剩下我一个人。我独自走进屋里,候府中屋舍都是极大的,家具也简单,少了师父,到处都透出一股子清冷气来。
我打开衣箱,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折叠整齐,又把药箱也搬了出来,也不打开看,就放在脚边。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我正在折最后一件衣服,门被推开,用了力道的,发出“砰”的一声。
我没有回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玥儿,你在做什么。”
我不答,只仔细地将衣袖上的皱痕抚平叠好,光滑的缎子如水一样凉,栩栩如生彩蝶就在我的指缝间,翩然欲飞。
“玥儿!”师父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不让我的动作再继续。
我抬起头,正看到他的眼睛。
那日我跌下山崖,他也是这样看着我,不言不语,目光凝止,脸上一片空白。
只有我知道,他是在害怕。
师父十几岁便上了战场,拜将封侯,统帅万军,他在,天下人便知道他们有他,可这么大的一个天下,他却只有我而已。
不过是一点私心……
我翻过手掌,又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合住他的手。
“师父,我不走的。”
“……”
“你叫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
“我只是将衣物都整理好,若你要赶赴雁门关,我也与你一同去。”
“……”
“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师父终于有了反应,吐出一口气来,却仍是不说话,只握紧我的手,吻了我。
这一吻温柔持重,带着些许歉疚,却更是长久,我闭上眼再睁开,竟有岁月悠悠的感觉。
我已经想好了,再不在师父面前流泪,但四唇分开的时候,仍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湿了。
还是师父拿手指来抹,习惯成自然的动作。
我懊恼自己控制不住眼泪,索性用手捂住脸,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师父,我知道你已有了决定,但我有件事,是一定要对你说的。”
“你说,我听着。”师父没再松开手,抱我坐在椅上,动作自然而然。
这样的亲密与温柔。
但我知道,我要说的话,是绝不可能不伤到他的。
还没有开口,我就已经为自己爱的人难过起来。
我咽了咽口水,缓解喉咙的剧痛,但说出来的句子仍旧是断续的。
“师父……那日在狩猎场设陷阱的人,不是大皇子。”
2
“景宁对我说,她求子锦赐婚,是想保你平安。”
“……”师父欲言,我却加快速度。
“她听到子锦与御医的对话,御医说不能为你用那些药,说时日不足以全清狩猎那日所中的毒素,药毒相交,两相压制纵有一时起色,必伤根本,终有一日药石罔顾。”
“玥儿。”师父开口。
我并不让他:“那夜子锦到府中,与师父在房内说了些什么?他要你站在他这边,与他一同对抗王家和大皇子是不是?他知道你是不会拒绝他的,因为他之前对你的种种,都让王家把你视作眼中钉,他们恨你防你怕你,所以设计了那么阴毒的陷阱来害你。”
“玥儿。”
我抢断师父的话:“那支弩箭上所淬的毒是我解的,御医只知道师父被暗箭射伤,就算他们知道你中毒,又怎会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我说到这里,已是双目尽红,抓住两边扶手的手指根根用力,指甲刮擦过坚硬木头,发出轻微的声响。师父眉头微蹙,伸手过来握住我,不让我继续用力下去。
“玥儿,不要说了。”
“师父,我们都错了,不是王家,不是大皇子,是……”
“玥儿!”
我的话没能再继续下去,师父双目一肃,巨大的压力将我笼罩期间,我双唇颤抖,只觉呼吸不畅,原本的句子就这样断了。
师父与我面对着面,目中肃色消退,脸上露出疲惫至极的表情来:“不要再说了。”
我在他这样的表情面前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乱光频闪,许久之后才说得出话来:“师父,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已知道了。”
师父闭了闭目,伸手抱住我,一只手按在我后脑上,让我趴在他胸前,不要我再看到他的脸。
“玥儿,你听我说,这世上不是人人做事,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我挣了一下,想要抬起头来,但被师父的手掌按着,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听他慢慢地说下去。
“我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并没有人逼迫我,或许有的人不明白,又因为这不明白,做出些事来,他们亦觉得是不得已的,只是因为害怕。”
我听到这一句,心中哗然一声,双目顿时泪如泉涌,将师父心口处衣襟打湿一片。
“我不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师父一直不放开手,声音就在我耳边:“一个人心中最紧要的东西,就是他最怕的,没有的时候怕得不到,得到了又怕留不住,就像瞎子的光明,聋人的听觉。”
我接下去:“还有这万里江山……”
师父身子一动,低下头来用唇阻止我的声音,我与他吻在一起,因为一切说透之后的疲惫,心中生出抵死的缠绵来,唇齿纠缠,只是不愿分开。
吻到呼吸不能顺畅,意识就有些模糊,朦胧间被师父抱起来,到了床上也不愿放开手,好像一放开,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渐渐身体就热起来,衣衫被解开的时候感觉到的那点凉意也是我想要的,又伸出手指去解师父的腰带,结子是早上我亲手打下的,解开的时候却颇费了一点功夫。
还是师父自己动了手,最**着我的双手,把解开的腰带缠在我的腕子上。
轻微的束缚感让我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师父,你在绑我……”
“绑住你,你便不能走了。”师父的回答混在又沉又急的呼吸里,更像是一声模糊的**。
我双手被这样缠着无法动弹,身体深处传来的感觉便更加强烈,全身皮肤起了一层细微的战栗,眼角都湿润了,腰不自觉挺起,艰难呼吸中仍旧无法克制自己的声音,一切太过强烈的时候,忍不住紧闭着眼在枕上左右辗转。
师父伸手扶住我的后脑,让我的脸面对着他,情动的时候也不闭眼,咫尺间紧紧看着我,眼中如有云起云灭,却总含着一双我的影。
我在那紧迫不离的目光中失了神,滚烫热流冲破胸口,逼得我叫出声音来。
“佩秋,佩秋。”
师父在这连绵的叫声中俯下身来,胸口贴着我的胸口,脸颊紧靠我的脸颊,潮热而汗湿的皮肤一旦相贴就好像会融成一体,我在他急促的喘息与颤抖中重复。
“我不走的,我与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我都与你在一起。”
师父翻了个身,张开手抱住我,把我的脸放在他的心口上,说话时胸膛传来些微的震动。
“我知道。”
我说完这句话,也就再没一点力气了,只拿汗湿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胸口。
我被师父这样抱着,只觉得一切满足,又疲累至极,朦胧间就要睡过去,耳边却传来师父低低的说话声。
“豫州兵马司请调援军赶赴雁门关,豫州兵马将军沈拓的父亲是当年镇守山海关的沈老将军,与我父亲有同袍之谊,我与他自小相交,对他颇为了解。”
师父突然说起军国大事,我只当他心中一直放不下那些,也不敢插嘴,只是又蹭了蹭他。
师父胸膛轻轻一震,像是笑了,手臂收了收,将我抱紧一点:“怎么跟猫儿似的,莫睡,听我说完。”
我像来听话,这时也努力张了张眼睛,应了声:“嗯。”
“沈拓性情沉稳,又熟习兵法,很是个将才,我拟用他统帅左右二翼,另用陈庆为阵前先锋,陈庆行事利落,也懂得因势变通,过去多次奇袭敌营,可惜韩云……原该是他们两个同为先锋才是。”
我听到陈庆的名字已有些难过起来,再听师父提到韩云,顿时鼻梁一酸。
我在军营里的时候,除了徐平之外,就是韩云对我最是亲善,我仍记得那夜韩云跪在将军府里,对师父说不愿留在京城,宁愿回去驻守边关时的样子,他说他宁愿把血留在战场上。没想到到最后,他的血却是流在了父子兄弟相食相残的皇宫里。
师父像是知道我的感觉,手臂紧了紧,无声地安慰了我一下。
“此次若能擒获耶律成文与大皇子,外则大伤辽国元气,内则尽除皇族隐患,子锦正值青年,有沈拓陈庆镇守边关,即使没有我,以他之能,二十年的太平盛世,总是无碍的。”
我茫然地听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又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结巴着。
“师,师父,你是说,等雁门关胜了,你就会和我,和我一起……”
“我已与他说过,这一次,便是我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玥儿,你可愿与我一起去?”
我点头,只觉得自己整张脸上都能绽出欢喜的光来,又因为说的是根本心意,开口简单畅快。
“当然,师父,我愿意与你在一起,不论生死,不论去哪里。”
师父微笑,我兴奋得直喘气,眼前只看到他眉目如墨,唇若朱砂,一时心动神摇,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凑过去就吻在他唇上,力道没有控制好,唇角撞在他的牙齿上,忍不住吸气。
吸着气又被师父将舌头卷了去,腰被握紧了,那掌心里的温度令人无法忽视的滚烫,我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但是……
我心中全是尖叫声。
师父,天都没黑呢,我们在房里这样,再这样,又这样,反复这样……明天我会没脸走出去见府里其他人呐……
3
醒来的时候,天仍未大亮。
我身子一动,枕了一夜的胳膊就紧了一下,师父眼睫微动,声音模糊,问我:“去哪里?”
我对他的反应噎了一下,立刻低声解释:“我去厨房,看一下早上的粥。”
说完心里默默自责,觉得自己昨天出宫后耍的那顿脾气实在不应该。
师父少年时将我捡回去,手把手的养大,自是疼爱,太师父也一样,表面上爱说我几句,其实从来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有什么事就先做出一副护短的模样,所以我自小养成了习惯,每次发起脾气都先是山河决堤的一顿哭,然后赌气离家出走,虽然跑来跑去都是在白灵山上,但也让他们一顿好找,后来长大了,也知道这举动任性,心里发誓再也不做了,行动上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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