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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价值高,意义更是非凡啊。

    每次到李家堰,于佑安总要到贞女峰前,站在石碑前,心里不只是敬仰,有时会涌出许多情感来,有怜惜、赞叹、敬佩,甚至也有愤怒,对那些残横的施暴者和侵略者。但是这天,于佑安心里却有别的想法。关于李家堰,一直有一个意见,就是不要限于篆刻,要往广泛里挖。关于这二十二座碑,还有碑里的故事,开始申遗时也有人提出过,于佑安坚决地否决了。他认为拿女人的辛酸与屈辱去申遗,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也是对女性的不尊重,更是对李家堰这块神奇土地的不尊重。这天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愚,有点顽固,要么就是过于上纲上线把问题弄复杂了。把二十二座碑还有里面的故事扩进去,李家堰三个字,含金量就会高出许多,但……

    思来想去,于佑安还是缓缓摇头,心里有个弯实在扭不过来。他不是为了政绩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申遗在他这里更多的是文化情结,这也是有人说他在申遗上比较保守的原因之一。刚到湖东那晚,李响就跟他建议,能不能再挖掘一下,整出点更有动静的东西。于佑安明白那东西指什么,也清楚李响的心思。对李响来说,李家堰更多的意义在于政绩,在于能不能顺利挪到县委书记的位子上去。这无可厚非,官场为官,不追求政绩是不现实的,也是荒唐可笑的,但是一味追求政绩,把什么都当政绩工程来做,于佑安又接受不了。

    一心想谋官却又在政绩面前畏首畏脚,这便是于佑安的不成熟,他恨过自己,也诅咒过自己,却又无能为力,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但他琢磨着,最近得改变一下,是该拿出一点东西来了。

    正瞎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章山来了。章山对二十二座碑也有研究,于佑安曾听过她对这些碑的介绍,还看过她当科长后写的一些东西,其中就涉及到这些贞妇碑。

    “四处找不到,原来局长在这儿。”章山走近说。

    于佑安道:“每次来都想看看,总也看不够。”

    “局长是个有心思的人。”章山在于佑安身边停下,她今天穿一件黑色风衣,下身着一条发白的紧身牛仔裤,显得身材越发颀长,青春四溢,朝气蓬勃。

    “我有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她们可敬可歌,都是些了不起的女性。”说着,于佑安又把目光投向石碑。他觉得章山今天有些眩目,跟办公室里见到的章山迥然不同。

    “局长误会了,我没说这个心思,我是说局长心里总是放不下她们,放不下这些碑。”

    于佑安点头,他是放不下,总觉得该为她们做些什么,但又不能伤害或辱没到她们。当文化局长第一年,他力主从有限的资金中拨出一笔来,为贞女峰还有二十二座碑做了修葺,将四周荒草全除了,栽上二百二十棵青松,每块碑前修了小石桌,供凭吊或瞻仰者献花什么的。峰下又辟出一块空地,建了亭阁、纪念碑等,看上去这里就像陵园。

    “二十二位烈女,躺这里实在是孤独寂寞啊。”章山叹道。

    “章科长也这么认为?”于佑安又把目光搁章山脸上,章山皮肤白里透红,红里透粉,健康极了,于佑安蓦然想起家乡的水红萝卜。

    “局长又在批评我了,叫我科长,听了怪怪的,局长还是叫我小章吧,要不然我都不敢说话了。”章山说着垂下头,显然,于佑安刚才的称呼令她不安,她不想在于佑安面前表现出生分,她想跟于佑安靠近点,再靠近点。

    女人的心思就是怪,当你对某个男人没感觉时,这男人再近,你也觉得他在远处,有是甚至期望他离你远远的,可一旦对某个男人有了那份感觉,心里就一刻也不希望他远了……

    章山想着,又偷偷瞟一眼于佑安,见于佑安正盯住她望,蓦然脸红,心怦怦乱跳起来。

    山谷里有风吹来,掀起章山风衣,也撩起她秀发,一种难得的惬意在心间荡漾。

    于佑安心里也荡漾着某种东西,崇山峻岭,奇峰险谷,再加上气质不凡的美女……后来意识到思想抛了锚,忙道:“谈谈你对这些碑的看法吧,下来一趟,怎么也该有收获吧。”

    “收获很大。”章山先是腼腆,跟着就侃侃而谈起来,于佑安一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只是例行公事般想给章山一个表现的机会,没想很快就入迷了,章山从古谈到今,从二十二座碑谈到李家堰文化的核心,又从李家堰谈到湖东,谈到南州,最后竟然也说出了那样一个观点,李家堰申遗,不应该遗忘下这二十二座碑。

    “你真是这么想的?”于佑安有种兴奋,类似的话如果王林德说出来,他一点也不惊讶,但这些话由章山说出,他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我说的也许不对,但从申遗角度考虑,我想还是把二十二座碑报上去的好,万一篆刻落了空,也有个补救是不是?”

    “落空?”于佑安眉头一蹙,还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李家堰申遗会落空,他自己更觉得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小章你怎么会有这想法?”于佑安觉得章山这番话绝不会是一时性起说的,他想探个究竟。

    章山略一停顿,十分认真地说:“世上哪有十拿九稳的事,我们是被李家堰迷惑了,觉得李家堰每一寸空气都新鲜,可在外人眼里未必这样,再说报篆刻的也不只我们一家,据我所知,河南的篆刻就比我们早,保存的文物也比我们多,我查过资料,李家堰篆刻要比他们晚五百多年。”

    “有这么大差距?”于佑安忽然不安起来,他还是头次听说别的地方要比李家堰早这么多年。

    章山又把自己知道的河南、广东几个地方的篆刻文化讲了一番,这些地方也都在忙着为篆刻申遗,竞争十分激烈,后来她说:“李家堰篆刻在文化界有影响不假,但人家不是按影响评。局长这方面的见识比我广,个中原委了解得也比我透彻,我不是班门弄斧,只是觉得我们忙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发生不测,怕是谁也脸上无光。”

    无光两个字忽然就刺着了于佑安,申遗已经热热火火搞了一年多,南州人都知道他于佑安在做什么事,假如真如章山说的那样,那可不是脸上有光没光的事,怕是连前程……

    太可怕了,自己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层呢,太过自负!

    这么想着,于佑安就不得不对章山刮目相看了,于佑安似乎才明白,章山刻意跟他说这些,是在给他打预防针,也是在委婉地提醒他,现在不能有任何闪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于佑安心里一震,原来她也是懂政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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