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3/3页)
咱们好久没去了。’他好爱吃那里的蟹黄包子,幼时总是瞒着娘,拉了她偷偷陪他去。
‘你找死啊!’笑捏她鼻梁一记。‘自个儿开茶楼,还跑到竟争对手那儿捧着银两给人赚,你夫君的后腿是这么扯的吗?’这一说,她更加笑不可抑。
父子就是父子,讲的话竟与爹爹一式一样呢!
笑着躲开他的攻击,目光不经意瞥见人潮之中,那熟悉的身影,笑意蓦地一僵,挣脱他臂弯,不假思索地追上前。
‘武哥!’他神色僵凝,目光由空荡荡的臂弯,移向那毫不迟疑朝旧人飞奔而去的身影。那人并未停留,旋身快步而去,她追着、赶着,心慌哭泣。‘武哥,别走呀!’脚下一绊,扑跌落地,抚着肚腹皱眉。
那人步伐一顿,见她受伤,惊慌重回。扶住她。‘小姐,你怎么’她反手一抱,又哭又笑。‘武哥,真是你,我没看错,你没有死’这是武哥的声音,只有他才会用这样独特的音律唤她,敬慕而眷怜。
她激动地紧抱住他,在他身上痛哭,深怕他一转身又要离去。
‘小姐……’他叹息,不能挣脱,亦不容拥抱,眸心思潮纠葛。
拥抱中,不经意触着他空荡荡的左袖,她心痛难言,泪花坠跌。这些日子,他究竟受了多少苦?
‘你没死,为何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泪!’她满心怨恨。
‘我知道。’见了她为他立的碑,那短短一行‘妻,陆盼君’,已够他一生无憾。
他眸光一黯,轻轻推开她。‘你已嫁了少爷。’再有千言万语,已说不得。
她在少爷身边,被宠着、疼着,笑得如此开怀,他远远瞧着,听城里居民谈论这对恩爱夫妻,为她祝福。
她过得好,快乐着,这样便够。他不愿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一直以来,少爷不也用这般心情在成全她么?
今日换了他,也愿成全。
啜泣声一顿,她沉默了一垂下手,无声落泪。
陆祈君不知在身后伫立多久,直到她回身,目光与他相接,他这才缓步上前,伸了手将她扶起。
‘哥哥……’她心慌意乱,唤了声。
将手交给他的瞬间,她迟疑了,眼神避着他。
陆祈君看出来了。
那一刻,最真实的反应,已替她做了决定。
她深恋执着、难以放下的,依然是陆武。
这七个月的夫妻生活,恍如梦境,瞬间成了泡影,好不真实。
他不露情绪,以浅笑掩去悲哀。‘走吧,回家去。’扶住她,她迟迟迈不开步伐,频频回顾,于是他顿了顿,回眸补编一句。‘你也回来,陆武。’
福爷爷快掀了书斋屋顶。
‘哈?他们此时在一起?那你还在这做哈……叙旧?!都嫁人了还叙哈旧情……少爷,君子不是那样当的……’福爷爷吼声极响,平日老说不晓得能不能看见小小少爷出世,如今看来,那浑厚有力的吼人力道,应是不成问题……他东一句,西一句听不完整,静静地、静静地、看不出情绪地坐着,恍恍惚惚随人吼去。
‘去!现在立刻给我过去,盯好他们俩!’被硬生生推了出来,连想找个安静之处栖身都没法儿,他叹了口气,只得回房。
福爷爷说的,他不是不懂,只是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怎么阻挡都还是会飞去,他何苦?
若是这七个月的恩爱,犹不及她与陆武的一段情,他陆祈君夫复何言?
轻巧地推门而入,她已归来,静静躺在属于她的内侧床位,仍是留了他一方床位。
他脱了靴上榻,知她并未睡去,他躺下,睁着眼自言般地开口。
‘前两日收到济南府衙公文,一年前那下药毒害运送药材的武师,带着巨款而逃的管事,教人擒往府衙结案,追回了巨款,我本欲这两日便动身前往了解案情。知道那管事所招供词为何吗?他说,一切皆是主人指使,主谋非他。很合理,不是吗?那能阻止你与陆武成亲,并得到你,我要这么做并不意外。盼儿,你怎么想?’平平静静,仿佛不是说着自己的事,这些事,她早晚要知晓。
背身的她肩头微微颤动,咬唇不发一语。
他苦笑,代她说田口。‘你也迷惘了,是不?’陆武一回来,她便方寸大乱,要说他与陆武在她心中孰重孰轻,明眼人一瞧便知,何用明说?
很悲哀。但他真懂了。
明明同床共枕,却远比成亲前他睡外榻时,还更遥远。她的心,他再也触不着或许,他从来不曾触着过,所谓自首盟约,只是幻梦一场。
那一夜,他与她,谁也不曾睡去,背着身,各怀心思。她一夜垂泪,他一夜愁思,各自无眠,辗转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