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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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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3/3页)

属于第二种情况。自打到东江,她还没单独找过程副省长。她是想找,但一则时间不容许,另来,她也怕。怕什么呢,苏晓敏说不清,但一想单独面对程副省长,她心里的怕就莫名地涌出来。看来,光怕不行啊,该面对时,还是要面对。下级找上级汇报工作,重要的不是你汇报什么,而是态,这点认识苏晓敏还是有的。没有一个好的态,就算你把工作干了前面,该挨批评时,照样挨批评。

    况且,现的问题不仅仅是批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快要压电话时,罗维平又说:“估计万盛集团会给你添些麻烦,你心里要有准备。”

    “什么麻烦?”苏晓敏失声问。

    “具体我也说不清,到时你就明白了。”罗维平含糊其辞的回答越让苏晓敏心里有了魔,刚想追问,罗维平又说:“陈志安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提陈志安,苏晓敏的情绪就无端地败坏起来。这样的晚上,她是不想跟罗维平谈陈志安的。

    罗维平呵呵一笑,知道她闹情绪。笑完,语气非常沉重地道:“这人毛病不少,你要警惕点。”

    “不会……?”苏晓敏虽是十二分的不愿,终还是忍不住问过去一句。

    “什么都有可能,你还是谨慎点好。”罗维平说完,就压了电话。天太晚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起了风,风吹着窗户,出沙沙的响,这声音打苏晓敏心上,让苏晓敏坐立不安。人其实是很脆弱的,有时候脆弱得经不住一点风吹草动。没有哪个人能做到稳如泰山,特别官场上,每个人的心,都因了外来的一句话,一条信息,就会变得飘摇不定。苏晓敏往窗户这边走了走,感觉有点凉。后来她才知道,天下雨了。

    罗维平后说的这句话,让苏晓敏想了一个晚上。罗维平是轻易不攻击别人的,不会无原则地挑拨是非。苏晓敏跟他认识几年,还是第一次听他谈论别人的不是。

    难道?

    分析来分析去,苏晓敏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副市长陈志安一定跟香港万盛集团有什么瓜葛,而且这瓜葛,牵扯到程副省长!

    人是需要一种敏感性的,官场人靠什么生存,其实就是敏感二字。能从一些毫无关联的信息勾勒出全景,进而把握事物的本真,这是一种能耐,苏晓敏不缺少这种能耐。

    会议仍继续,苏晓敏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陈志安,李长汇报什么,她不去关心,那些东西早已烂她脑子里,她今天格外关注的,就是陈志安以及座各位的反应。

    苏晓敏惊讶地现,今天的与会者表情十分怪诞,除常务副市长陈志安外,其他人脸上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漠然,或者超然于事外的冷静。虽说这是市上开会常有的一种表情,但今天这会不一般啊,讨论的是大家颇为关心的国际商城,怎么也会?

    一股寒风袭来,苏晓敏暗暗打出一个战。

    苏晓敏不由得一阵多想,市上开会这种表情,省直机关看不到。省直机关开会,每一个主题都跟与会者息息相关,因为就那么多人,就那么多事,谁想绕绕不过去,也不能绕。市上不同,东江现有五名副市长,两名市长助理,加上一名挂职副市长,正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以及例会的经贸委、外经局、建委等领导,今天与会者共有十人,这十个人,就是十份心思。苏晓敏虽然不能一一猜到他们的心思,但她敢保证,今天真正关心这件事的,超不过五人。

    这个现令苏晓敏惊讶,也有点不甘心。

    管苏晓敏早就有一种现,市上,除了研究人事的常委会,与会者能做到心神高集外,其余各会,不管是谁召集,有多重要,与会者都是带着耳朵来,心却留别处,有时候甚至耳朵都开小差,除非这件事跟自己有密切关系,一旦关系稍稍远一些,你就瞧,抓耳挠腮的,盯着天花板出神的,望住别人眼睛瞎琢磨的,还有没事干反反复复研究自己手指甲的。总之,五花八门,要多稀奇有多稀奇。苏晓敏以前并没这份感受,是到东江后,慢慢感悟到的。她也研究过原因,起初她以为,可能是领导多,分工也多,分工越细,职责便越明确,禁忌也越多,谁也不想让别人插手自己的事,不敢轻易插手别人分管的事。大家各自分管的范围内,建立一个小王国,心照不宣地恪守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和平共处原则。后来她又想,原因还不只这一个,关键的,怕是大家都设防,都不想把自己暴露出来,因为说的话多暴露的就越多。有人说这叫虚伪,其实不是,这是一门官场艺术,只不过,它属于低级层次。

    什么时候,我们的干部队伍互相之间能坦诚相对,彼此不设防呢?

    怕是没这么一天。

    不过苏晓敏还是想改变这种气氛,至少,她主持的会议上,力争让气氛活跃一点。

    李长汇报完,轮到大家谈意见,会议果真出现了冷场。苏晓敏不着急,现她遇到很多问题,都不着急。

    苏晓敏刚来东江时,遇到类似情况很不习惯,她心里,大家那么忙,谁都日理万机,谁都忙得连回家的空都没,召集一次会不容易,召集了,却都不讲话。为此她还跟向健江展开过一次争论,她认为应该制定一项制,要求大家对会议所议事项必须提前有所准备,并会上畅所欲言,言不积极或态模棱两可者,应该当场给予警告。向健江说你这想法很好,也很积极,不过我告诉你,履行不了。苏晓敏不服气,问向健江为什么?向健江笑说:“这是市里,跟你我以前所处的机关不同。”“市里怎么了,机关又怎么了,不都是干工作吗?”向健江再次笑笑:“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后来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体会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没错。”

    “你这是不负责任!”苏晓敏当时很激动,一个月后,向健江再次问起她,她就哑巴了。现,苏晓敏已经能适应这种冷场。如果说以前她对惯性两个字不甚理解,现,她不仅有了的理解,而且深深感觉到,这两个字像无形之绳,捆住了她。

    会议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苏晓敏觉得差不多了,不能再沉默下去,目光一扫,决定用点将法。这是很老土的一个办法,但却管用。对付一些老积习,你还真得用老办法,这是苏晓敏总结出的一条经验。就她把目光伸向陈志安的一瞬,陈志安忽然掏出手机,身子一歪接起了电话。会场接电话,苏晓敏也禁止过,禁了两次,开禁了,不为别的,她是市长,可以禁得了市政府这边的会,禁不了市委那边。同是市上的会,常委会上大家能接电话,政府这边为什么不行?难道政府的会规格比常委会高?这事她没跟向健江理论,只是淡淡说了句:“看来我做什么你都不支持。”向健江似笑非笑地回答她:“该支持的我自然会支持,但不是每件事都支持。”

    陈志安一个电话接了将近五分钟,后来性抱着电话出去了,楼道里又接了五分钟,等他走进会场时,苏晓敏头靠沙椅上,双目微闭,像是养神,其他人表情肃穆,会场气氛有点瘆人。

    “老陈,是你分管的,你说两句。”苏晓敏依旧微闭着双眼,不淡不咸地说。

    陈志安今天也是明显带着情绪,听苏晓敏点他的名,并不慌,不淡不咸地回敬了一句:“我没说的,会议怎么定,大家怎么执行。”

    苏晓敏便清楚,陈志安是跟她较劲了,较劲好,较劲证明你还乎国际商城,也乎自己班子里的位置。就她打算冲陈志安说句什么时,罗维平的提醒猛地她耳边回响起来,她马上咽下要说的话,换了一张笑脸,直起身子,语气轻松地道:“大家的意见呢?”

    会场终于有了声音,但有了还不如没有,与会者几乎异口同声:“这事志安同志分管,听志安的。”

    “好,今天就议到这里,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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