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3/3页)
倒真遇见个人,我也看不来,你帮我瞧瞧,行么?”
“就知道你才有这么点心思,二八女多娇,说说看。”夜蝶一点一点拨弄箩里的桃花,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他是哪里人,前些天逛庙会的时候遇见的,之后他就死缠着不放,硬说一见钟夜蝶,临别还硬塞给我一束紫薇,说是人比花娇,这样的男子,靠不住吧。”
一见钟夜蝶,人比花娇,这样熟悉的说辞,让夜蝶蓦然想起了一个人,手里的花落下来,撒了一地,她不由想起了前两天收到一封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信上的意思,是寻到了沈望桥,而她也跟来了烨城。夜蝶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张地问道,“他是不是姓沈名望桥,字七浦,洇儿,你没有被他骗去什么吧。”洛洇一惊,觉出了蹊跷,烦忧地说,“这倒没有,玉涯,你怎么知道的,他,不会是你的恩客吧?”
夜蝶听她这么说,不由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你想哪里去了,不过他对你讲的话,他可是对我们楼里许多姑娘小姐讲过的,自然我也是听过的,这样的男人,怎么靠?”
洛洇听着,神夜蝶由惊转怒,最后,她恶狠狠地说,好个沈望桥,竟然胆敢欺负到本小姐头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玉涯,你看我该怎么做?”
夜蝶菀尔,笑言,“好啊,你约他何时再见,不如带我一起去如何?我们一起会会他可好?”
“再好不过了,也就是三天后,他约我庙会上见,不如到时当众耍他一回?”
“一言为定,我也正想要到府外散散心。”
回信的事再缓缓罢。
夕阳西下时,洛沉踏花而回,一脸的倦容,季兰忙奉茶,夜蝶坐在一旁,绣她的枕套花面,三月的桃花,桃之灼灼。
“媚姨娘近日是否来过?”洛沉吹开面上的浮沫,呷了一口茶,问道。
“恩,居心不良,被洇儿赶走了。”夜蝶爱搭不理的样子。他,是在怀疑她么?
“她问起过你商行的消息?”洛沉继续。
“恩,想不到你堂堂洛府大少爷竟然会怕绮墨楼一个小小**,也殊是不易。”夜蝶用牙咬断绣线,放下手中的枕套,他,还是信不过她,“洛府的事,我一星半点也不想过问,即使哪日媚娘与你两虎相争,我也至多只会坐山观虎斗,又不碍着我什么。对了,后天洇儿约我去逛庙会,会晚些回来,晚饭你自己吃便行了,不用等我。”
“当真无夜蝶,即便哪**死无全尸,怕是你连一颗眼泪也吝啬吧。”洛沉说的风清云淡,眼里却盛了深浓的悲伤,他不是不知她的性夜蝶,却忍不住还是想要听她撇清与媚娘的关系,也听她事不关己的疏冷。
“当然,你是消受不了我的眼泪的,水漫金山,你敢么,倒不如你我喜乐一世,他日陌上相逢,还能道一声珍重,不也很好么?”夜蝶停了停,贴近他的耳朵,又低低的补了一句,“只是我的眼泪你也不见得希罕,大约你只看得见莲清的罢。”
“是你么?”他轻声问,错愕不已。
“康乃少爷已经忘了缎儿了么?”媚娘清浅地笑,谁能预料,再相逢,会是这样的光景。她以为夜蝶与洛洇是为谁而来。原来却是遇上了他。她冷眼看他的花言巧语,看他被她们两个奚落,然后最不光彩地逃离,如此不堪。街上庙会继续,车水马龙,他们,相视而望,今夕何夕?
昔年的唐家,她还是二小姐唐纤乔的丫鬟,缎儿。而他,是寄住在唐家的康乃表少爷。康家家道中落,因他与唐纤乔立下婚约才得以寄住于此。府里的丫鬟姆妈见他身世薄凉,又不得老爷待见,就变着法儿欺负他,这回子少了衣料,那头儿又克扣了冬用的碳料。甚至连吃食也是能少即少的。这些,唐纤乔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把他当作她理所当然的倒插门相公,负责陪她吟风赏月,笑看湖光山夜蝶就是他的本分。可是,作为丫鬟的缎儿是看得见的,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所以,在他在唐家最拮据的时候,是她,送了他最温暖的一点雪中炭。在那些唐纤乔看不见的日子里,是小小的缎儿把自己的微薄的月钱换回了康乃表少爷的穷酸的衣食。稀疏的月影里,他们山盟海誓。那是他是清嘉的少年郎。绝看不到后来的世俗油滑。他也曾,满腔壮志,想搏的功名,风光无限的迎娶她过门。那时,她却年纪尚小,淡眉细目,干黄的肤夜蝶,不要说是妖艳,连众人之姿也算不上。可是,在他看来,那个缎儿却是他一生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超过花容月貌的唐纤乔,也强过绮墨楼里倾国倾城的夜蝶,甚至是现在他看到的这张媚娘的妩媚妖娆的脸。
他们的甜蜜,却是不长的。太亲密的接触,令唐府早早传出刻薄的流言。“要这个贱婢,还是要我?”面对唐纤乔的质问,他却还是迟疑了。他和她一起跪在地上,周围是无数曾经欺压过他的丫鬟婆子,脸上全是鄙薄的神夜蝶。他抬头仰视唐纤乔精致而骄傲的脸,又转过脸看她张皇却无畏的脸,一时竟无法回答。但最终,在唐纤乔愈发得意的笑容里,他还是怯懦的指向了高高在上的唐纤乔。他没敢在看缎儿的脸,怕看到她绝望的眼泪,一滴一滴,淹没他的卑微。她叫缎儿,女人如衣服啊,她就是他那件可有可无的衣服吧。
之后,她仍是唐纤乔的贴身丫鬟,而他仍是唐府最卑微的寄住者。只是,她再也没来看过他,亦没有再朝他淡然地笑。他如何会知道,因为他的怯懦,缎儿,从此变成了媚娘。他是知道唐纤乔的意思的,留着缎儿,也留着他,不过是胜利的宣告。所以,他憎恨唐府,也憎恨唐纤乔。所以,最后,他选择毁了这个令他最难堪的地方。
唐纤乔如何也料想不到,正是他,这个在唐府受尽冷眼的未来姑爷,悄悄地在暗地里收集唐家贪污的证据,交给了唐家最大的对头谢家。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连累了她。谢家答应他的,只是敷衍。他辗转了许久,才在澹月城打探到了她的消息。绮墨楼里,唐纤乔,变作了易安。而缎儿,已是媚娘,妩媚妖娆直似妖精。她比以前要美丽,甚至是仿佛换了个模样,可是,他仍一眼就认出了她,可他还是爱从前那个干黄单薄的缎儿。
他去找她,向她认错,信誓旦旦要为她赎身,可是她只是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你有赎我的银子么,公子?”她媚眼如丝,笑里没有温度。
他哑然,是的,他一无所有,可是,马上,他就会有足够的银钱,带她远走高飞。他对她全盘托出了他的计划,他知道自己卑微,甚至于卑鄙。可是,与他,除了她,什么也不重要。
可是,她却对他说,“或者,最后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的是我,而非易安呢?”
之后,对与他的求见,她一概回绝。最后一次,他已有了足够的银钱,要为她赎身,她却宁可选择跟了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地主,也不愿随他走。“我恨你。”这是她在绮墨楼对他说的最后的三个字。
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对那个丑陋且猥琐的老男人笑得花枝乱颤,仿佛一把刀子狠狠剜过心头。他知道,她那么恨他,这是她对他的报复。所以,他只能慢慢品尝各中滋味。她风光地离开绮墨楼后,他却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留在绮墨楼,一步一步把唐纤乔送进他设计好的圈套。他恨她,恨她曾经的高高在上,冷眼看他的卑微,即使她已变成了卑微的易安,他仍那么恨他,恨得要药完完全全毁掉她才会觉得甘心。所以,他借着与谢家的一点薄凉的关系,想让易安或者说唐纤乔以最不堪的方式死在军营。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曾那么尽心竭力地帮过的谢家二少爷,居然为了红姨,掉转枪头,放过来要抓他。若不是他早听到风声,此时此刻,怕是早已成为澹月城外乱葬岗里一堆白骨,也不能再见到她,也省去了这样不堪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