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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再次锁定那座仿佛拒绝被视线长久停留的歪斜尖塔。
它异常高大,在这片低矮建筑为主的废墟中如同鹤立鸡群,但奇怪的是,人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滑开,难以长时间聚焦其上,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干扰认知。
“是吗?”
普蕾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笑容里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带着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淡淡释然,以及一丝深藏的忧虑。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无退路。
从那个自称“凯拉拉”、主动邀请她们加入队伍、并在关键时刻“恰到好处”地失踪、将她们引至此地的女佣兵出现的那一刻起,踏入这片诡异时空的漩涡,似乎就成了某种“必然”。
“那么,出发吧。”
普蕾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抢在他们前面找到。”
“嗯……当然。”
阿伊杰握紧了法杖,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坚定取代。
她迈开脚步,朝着那座仿佛在呼唤她的歪斜尖塔,率先踏入了这座凝固在毁灭瞬间的、死寂的古城。
普蕾茵没有立刻跟上,她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队员们散开搜索的方向,又回头望了望来时的、已被黑暗吞噬的森林。
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微不可闻,迅速消散在古城死寂的空气中。
该来的,总会来。
她抬起脚,跟在阿伊杰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被巨大的、扭曲的建筑阴影吞没。
…………
下月平原,静默迷宫之森边缘。
由白流雪临时指挥、满月之塔“黑队”精英构成的搜查队伍,在锁定梅利安会长可能的失踪线索后,行动效率高得惊人。
他们的方法没有错,追踪魔力残留,搜寻灵魂波动,探测大规模愿望契约引发的因果涟漪……这些都是应对此类超自然失踪事件的标准化、顶尖流程。
问题在于,他们的技术上限,无法触及“卡门塞特”那源自失落纪元、迥异于现代魔法体系的古老奥秘。
因此,白流雪提出的、通过逆向追踪“卡门塞特”自身力量特征来定位其关联物的思路,虽然核心逻辑(寻找“因”而非直接找“果”)不算空前绝后,但在当前时代背景下,其可行性堪称革命性。
因为这其中涉及的关键技术……“阿尔法型灵质射线发射器”对特定古老灵质特征的定向共振与追踪算法,以及配套的、破解卡门塞特力量“密钥”的第七套灵魂秘钥变体公式逆向编译……按照正常的时间线,至少还需要五年,才会被满月之塔的某位天才研究员“偶然”发现并逐步完善。
“找到了。”
比预想中更快。
在白流雪精准到近乎“未卜先知”的关键词引导与设备参数调整下,“黑队”的精英法师们展现了他们为何能被称为“精英”。
复杂的灵质频谱被解析,古老的力量“指纹”被剥离、放大、追踪,最终,那束幽蓝色的灵质射线,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稳定地指向了一个既出人意料、又在某种“情理之中”的方向。
“这里……是……”
目的地并非人迹罕至的荒原或深海,而是一处名声在外、却又令人望而却步的险地……位于下月平原中心地带的“静默迷宫之森”。
这片广袤的森林以其内部空间结构的极度混乱与感官误导而闻名。
一旦深入,方向感会迅速丧失,魔法定位手段频频失效,连声音的传播都会变得诡异扭曲。
传说有高阶法师在其中迷失数十年,最终化为枯骨。
因此,这里被划为“非必要禁止进入”的危险区域。
“原来如此……从灵质波动模式分析,目标并非固定在某个空间坐标,而是……在移动。”
一名戴着单片水晶眼镜、气质儒雅的精灵法师扶了扶镜框,恍然大悟般低语。
“正是如此。”白流雪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之前泽丽莎小姐的队伍成功突破古代卡门塞特遗迹的防御,赢得‘灵魂棋局’后,整个遗迹便凭空消失,了无痕迹。我们曾以为它彻底湮灭了,现在看来,它只是……‘转移’了。”
“不是空间转移,而是……时间夹缝中的漂流?”另一位擅长时空魔法的人类法师若有所思,“卡门塞特的核心关键词,果然是‘时间’。”
“没错。问题不在于空间坐标,而在于‘时间相位’。”白流雪解释道,“对卡门塞特这类存在而言,空间是相对固定的‘舞台’,而时间,才是可以一定程度操控的‘变量’。”
“嗯,那么非拉普斯的‘螺旋时间粒子假说’或许需要修正……”
精灵法师立刻陷入学术思考,低声与同伴争论起来。
“不,根据现有灵质残留的‘熵增衰减率’逆推,遗迹的时间相位漂移存在周期性‘锚点’,并非完全随机,这不符合螺旋假说的完全不确定性……”
“但考虑到卡门塞特力量的‘主观干涉性’,时间锚点也可能受其残留意志影响,产生伪周期性……”
泽丽莎默默地跟在队伍后方,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前方那个棕发少年的背影上。
白流雪此刻正与几位“黑队”的核心法师并肩而行,流畅地讨论着那些让她也感到艰深晦涩的魔法理论。
他的语气平静自信,引用的公式、假设、推导逻辑严丝合缝,甚至能指出某些资深法师推论中的细微谬误。
那些平日眼高于顶、在各自领域堪称权威的“黑队”成员,此刻却如同面对导师的学生,专注倾听,不时提出疑问,得到解答后露出恍然大悟或深思的表情。
他指挥若定,与精英平等交流,知识渊博到令人咋舌……这一切,发生在一个“理论上”应该还在斯特拉学院读一年级、最多不超过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他真的……只比我大一岁?’
泽丽莎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她一直以来自诩的“天才”之名,在白流雪此刻展现出的、近乎全知全能般的渊博与从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不仅仅是某个领域的突出,而是对所有相关魔法分支都达到了专家乃至教授级别的理解深度。
这种差距,并非靠努力就能弥补,更像是一种……维度上的不同。
‘如果我没有接手星云商会,而是专心研习魔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自己否定。
即便她将全部精力投入魔法,穷尽一生,恐怕也难以在如此多的领域达到如此骇人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天赋”可以解释,更像是一种……“异常”。
然而,此刻充斥她内心的,并非嫉妒,也非挫败,而是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安心感。
那个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不可思议、仿佛无所不能的少年,如今正站在她这一边,为了寻找她失踪的父亲而全力以赴。
这种认知,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看到了一簇稳定燃烧的、足以驱散严寒的篝火。
“别光盯着那边看了,集中精神如何?”
一个苍老、平静,却带着无形重压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泽丽莎猛地回神,发现不知何时,海星月塔主已悄然走到她身边。
星空般的眼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是、是!”
泽丽莎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极淡的红晕,如同雪地中不慎滴落的胭脂。
她竟然在如此紧要关头走神,还被塔主抓个正着,这简直不像是平日那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自己。
海星月将她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有趣”的神色,能让这个几乎将情绪剔除以求绝对效率的丫头露出这种近乎“慌乱”的表情,倒是难得。
“从刚才起,你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孩子的后背。再这样看下去,他背上怕是要被你看穿个洞了。”海星月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话语中的调侃意味却让泽丽莎耳根更热,“现在,专注眼前。静默迷宫之森,哪怕只是一瞬分神,也可能彻底迷失。”
“是……我明白了。”
泽丽莎深吸一口气,金黄色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将心中那丝莫名的悸动强行压下。
她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周围诡异静谧、仿佛连光线都被扭曲吞噬的森林,以及前方那道在幽暗林间显得异常可靠的背影。
‘清醒点。现在的我,没有资格为别的事情分心。’
她在心中严厉地告诫自己,身上背负着父亲的失踪、商会的动荡、以及那份深重的、源于自身愚蠢决策的罪孽感……如此丑陋而沉重的自己,怎能、怎敢、怎配去产生那些不必要的、软弱的情绪?
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泽丽莎的眼中,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与冷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与微澜,从未发生过。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种坚冰般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的缝隙。
一种陌生的、灼热的、令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情感”,正试图从那裂缝中悄然探出触角。
她目前,正因为这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更无法控制的、奇妙的混乱情感,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