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星月 (第2/3页)
了。
“你向卡门塞特,许了什么愿望?”
海星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泽丽莎,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洞悉一切的冰冷。
“我……希望父亲……得到永生。”
泽丽莎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句如今听起来如此讽刺、如此可怕的话语。
“……愚蠢。迟钝。无知。”
海星月缓缓摇头,每个词都像一把重锤,敲打在泽丽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你的无知,亲手将你的父亲,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向前一步,星空般的眼眸直视着泽丽莎那双充满痛苦与茫然的金黄色眼睛。
大魔导师的目光仿佛具有实质的重量和穿透力,让泽丽莎感到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要凝固,但她没有,也无法移开视线。
“你的愿望,毫无疑问,‘实现’了。”海星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意味。
“什……么?”
泽丽莎猛地睁大眼睛,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如同毒蛇,骤然窜入她的脑海。
“‘生命’,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海星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哲学的问题。
“……”
泽丽莎愣住了,对于一直以理性、计算、效率为准则生活的她而言,这个问题陌生而艰涩。
“每个人对‘生命’的意义,理解都不同。”
海星月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异常清晰,“对某些人而言,探索魔法的终极真理便是生命的意义;对另一些人,满足无尽的物质欲望或权力渴求便是全部;也有人将亲情、爱情、友情视为生命的锚点;更有人追求精神的超脱与灵魂的永恒宁静。”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锁定泽丽莎苍白的脸:“然而,你却向一个以‘扭曲愿望’闻名的古老存在,许下了一个毫无条件、规则、限制的‘永恒的生命’。既然世界上每个存在的‘生命’定义皆不相同,卡门塞特又如何能‘公平’地实现你这模糊而贪婪的愿望?”
“不……不会的……!”
泽丽莎的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金黄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她似乎明白了海星月话中的含义,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正是如此。”海星月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的父亲,梅利安,其‘生命’的形态与意义,被卡门塞特以其自身的理解‘匹配’了。对卡门塞特而言,什么才是‘永恒的生命’?”
他微微仰头,仿佛在凝视那个无形的、可憎的存在:“是放弃脆弱易朽的肉体,成为游荡于九天之上、超越时间与物质束缚的……‘永恒之魂’。就像……它自己一样。”
“啊!!!”
一声短促、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泽丽莎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双手猛地抱住头,身体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倾倒,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湿滑的露天平台地面上。
溅起的积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毫无所觉。
肉体的彻底消散……
灵魂的永恒放逐……
这……这不就等于最彻底的死亡吗?!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连进入冥河轮回、归于世界本源的机会都被剥夺,成为在虚无中永恒徘徊、失去自我、失去归处的孤魂野鬼!
“现在,你的父亲失去了物质的形态,其灵魂(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灵魂’的话)可能正飘荡在埃特鲁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是世界之外。遗憾的是,目前并没有能够有效探测、定位并与之沟通这种‘永恒之魂’的技术。即使侥幸找到,他那已然消散的肉体,也绝无可能恢复。”
海星月说完,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走到平台边缘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用那冰冷而残酷,却也是基于现状做出的、最理性的判断,为泽丽莎的搜寻画上了句号:“放弃吧,孩子。寻找你的父亲……已经没有意义了。”
话音落下,海星月的身影如同融入雨幕的水墨,悄无声息地变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平台上愈发狂暴的雨声,以及那个跪在雨水中,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红发少女。
“哈……呵呵……哈哈哈……”
泽丽莎跪在那里,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仿佛漏气风箱般的怪异笑声。
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喉咙发紧,有什么滚烫而腥甜的东西不断上涌;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在颅内搅动。
这是什么感觉?如此陌生,如此汹涌,如此……具有毁灭性。
这不是她熟悉的、可以冷静分析的“感觉”……这是“情感”。
是悔恨的毒焰,是绝望的寒冰,是自我憎恶的绞索,是失去一切、亲手葬送至亲的、足以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痛苦。
虽然口头上让泽丽莎放弃,但海星月离开后,依然动用了“满月之塔”的部分资源,开始着手研发理论上可能探测高阶灵体的新型魔法术式。
同时,考虑到梅利安的“永生”可能存在其他未知的、非灵魂形态的表现方式,他也派出了塔内最精锐的奥秘搜寻小队,沿着一些古老的传说和异常魔力现象进行探查。
然而,一周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泽丽莎的身体与精神,在连续多日不眠不休、近乎自虐的站立、搜寻、以及情感的巨大消耗下,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金黄色的眼眸深陷,周围是浓重的阴影,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
往日里一丝不苟、闪耀着光泽的红发,此刻干枯黯淡,失去了所有生气。
她依然在强撑着,以惊人的意志力指挥着星云商会和各方协调来的搜救力量,处理着因会长“失踪”而引发的商会内部动荡与外界压力,但谁都能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彻底倒下。
就在一个疲惫不堪的午后,她刚刚处理完一份关于商会某个远洋贸易线因谣言而面临挤兑的紧急报告,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不得不扶着冰冷的墙壁稍作喘息时……
“小姑娘,来算一卦呗?”
一个略显苍老、带着点市井油滑腔调的女声,突兀地在略显嘈杂的临时指挥所门口响起。
正在与几名干部商议后续搜索区域的泽丽莎眉头一蹙,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守卫将这不识趣的打扰者赶走。
此刻她哪有闲心听什么算命鬼话?
“啧,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耐心都没有。”那声音不依不饶,甚至带着点倚老卖老的抱怨。
“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快出去!”几名守卫立刻上前,语气严厉。
这里是第七级防护结界笼罩的核心区域,未经许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个穿着打满补丁深紫色长袍、兜帽遮脸、一副典型江湖骗子打扮的老太婆,是怎么“偶然”溜进来的?这根本说不通!
然而,就在守卫即将碰到那算命老妇的瞬间,泽丽莎却猛地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请稍等。”
她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是!”
守卫们立刻收手,退到一旁,但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那个突兀出现的老妇人。
泽丽莎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仔细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对方打扮平常,甚至有些邋遢,但……有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泽丽莎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正在仰望一座沉默的、亘古存在的巍峨山脉的错觉。不,甚至比那更……深邃。
即便是面对海星月塔主时,她也未曾有过这种近乎“位格压制”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颤栗感。
她强行压下心底泛起的、混杂着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寒意,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好,那就……算一卦。”
“嘿嘿嘿,这就对咯。”老妇人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目光在泽丽莎脸上扫过,“想算点啥?”
泽丽莎沉默了片刻。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翻滚……父亲的去向、商会的未来、自己的罪孽、是否有挽回的可能……最终,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干涩的、近乎祈求的语气,低声问道:“重逢运。请帮我看看……重逢运。”
“嘿嘿嘿……”老妇人又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嘈杂的指挥所背景音中显得格外诡异,“思念虽美,可也是最磨人的苦药哟。”
说完,她没有像寻常算命师那样掏出水晶球或铜钱,而是微微侧身,仰起头,仿佛在“看”向某个极其遥远、超越了物理空间限制的地方。
她的视线穿透了指挥所的墙壁,穿透了外界的暴雨和结界,投向泽丽莎无法理解的维度深处。
“你和心里头惦记的那个人啊……一起待过的、满是回忆的地界,肯定是有的。”
泽丽莎的身体猛地一震,金黄色的眼眸瞬间睁大。
“去那儿瞅瞅吧。”
老妇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泽丽莎,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要是你的重逢运还没断干净……说不定,能撞上点儿‘运气’呢。嘿嘿。”
说完这些没头没尾、却又仿佛直指她内心最深处隐秘的话,老妇人不再停留,佝偻着背,拄着一根不起眼的木棍,一步一晃地,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指挥所门口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守卫们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离开的。
泽丽莎站在原地,金黄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回忆之地……’
她和父亲的一生,都被星云商会的庞大事务、商业博弈、以及她自身对“永生”目标的偏执追求所填满,称得上“温馨回忆”的时光,屈指可数。
然而,确实有一个地方。
一个满载着唯一纯粹快乐、被父亲毫无保留的宠爱所笼罩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之地”。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交代任何后续安排,泽丽莎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早已被室内暖风烘得半干的深灰色长风衣,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冲出了指挥所,冲进了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幕中。
“小姐?您要去哪里?!”副官惊慌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她需要去那里。
现在,立刻,马上。
“通往‘快乐乐园’线”
生锈的、油漆剥落的站牌,在狂风暴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剧烈摇晃着。
昏黄的、接触不良的魔法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断断续续、鬼影般的光晕。
这里是早已停止客运服务的“快乐线”列车终点站,专为那座名为“快乐乐园”的私人游乐园而建。
自十年前那场只为一人的盛大欢宴后,随着泽丽莎日渐沉溺于寻找永生之法,父亲梅利安也忙于应对商会内外的风云变幻,这座耗资不菲、只为博女儿一笑而建造的乐园便被逐渐遗忘,最终停止了运营,荒废至今。
缺乏维护,铁轨枕木间已钻出丛丛顽强的杂草,在雨水中恣意生长。
褪色残破的卡通人物海报在风中噼啪作响,墙壁爬满了龟裂的纹路和深色的水渍。
停止运行的自动扶梯上积满了灰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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