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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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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第3/3页)

吸的声音就可以了。”杨水妮的声音微弱:“我,我等你来,抱我……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朱阿牛说:“水妮,你安静地躺着,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十分钟后,朱阿牛从她的手机中听到了警车的呼啸声,他拿着手机的手不住地抖动。他听到了警察喊她开门的声音,她在说:“你们不要进来,我不相信你们。”朱阿牛说:“水妮,你在听吗?我告诉你,是我报的警,警察会送你去医院的,你会没事的,听话,去开门。”杨水妮没有回答他,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撞门的声音。杨水妮又发出喊叫:“你们不要进来,不要抓我走,我死也不想见到他们。”门像是被撞开了,有人喊:“快,快,把她放上担架,抬到急救车上去。”忙乱的声音很快地结束了。有人拿起了手机瓮声瓮气地说:“喂,你是谁?”朱阿牛说:“我是杨水妮的朋友,刚才是我报的警,我现在在赶往扬州的路上。”对方还是瓮声瓮气地说:“你朋友送人民医院抢救了,你来了,就去人民医院找她吧。”朱阿牛说:“请问她伤得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对方说:“割得很深,流了很多血,要不是我们赶到,估计很快就没救了,至于有没有生命危险,我不清楚,我不是医生。”他挂了电话。朱阿牛懊恼地说:“我还没有说完,他怎么就把电话挂了。”司机说:“你还想说什么?”朱阿牛说:“我想让警察先不要告诉她父母,她见到父母,会很恐惧,对她不利。”司机说:“为什么?”朱阿牛说:“别问了,好好开你的车吧。”

    车过镇江服务区之后,天上飘起了雪花。雪花勾起了朱阿牛不良的情绪,他想到了江薇泡在河水中的尸体,那裸露的脊背上积满的雪花。他进入水中,靠近她时,心里是异常恐惧的,当接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他离死亡是那么的近,连一层窗户纸的厚度都没有。在他将江薇的尸体推向岸边的过程中,恐惧感渐渐地被巨大的悲恸所替代,他想号啕大哭,就是没有哭出来。现在,又飘起了雪,如果说,第一场大雪夺走了江薇的生命,那么,这场大雪会不会夺去杨水妮的生命?朱阿牛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想了。江薇的死,是因为最爱的人,雪花其实是无辜的。杨水妮得抑郁症自杀是因为至亲之人,雪花也是无辜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呀,你能够照亮人性深处的幽暗吗?

    朱阿牛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也飘起了雪花。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赶紧接通了电话,来电者是向丽。她笑着说:“阿牛哥,你怎么玩起失踪了呀?你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等音乐会结束后,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打了你电话,也是占线的,现在终于打通了,你干什么去了呀?”向丽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夜莺般的声音。朱阿牛忧伤地说:“我在赶往扬州的路上,我的一个好朋友自杀,必须赶过去,走时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实在对不起。”向丽说:“你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不要紧吧?”朱阿牛说:“现在还在抢救,我报了警,警察送她去医院了,等到了才知道结果。”向丽温柔而又关切地说:“老天保佑你的朋友平安,阿牛哥,你也要保重,不要受到刺激呀,那样对你不好。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和你说声今夜的音乐会太精彩了,谢谢你带给我如此美好的享受。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上海又下雪了,似乎比第一场雪更大,如果明天早上起来,雪铺起厚厚的一层,那该有多好,我会去堆雪人的。上次和艾米姐去玉树,碰到下大雪,我们和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记忆十分深刻。好了,不打扰阿牛哥了,你一定一定要保重哟。还有,回来后记得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挂掉电话,朱阿牛想,杨水妮要是在这个飘雪之夜离开人世,他会怎么样?

    ……

    车子驶进了医院,医院的院子里铺满了积雪,在暗夜中白得耀眼,刺痛了朱阿牛的眼睛。车停下来,司机问:“朱先生,我需要在这里等你吗?”朱阿牛说:“你不用管我了,不过我建议你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再开车回上海,这样安全。”司机说:“谢谢朱先生,你是好人,我的确也很疲劳了,是该找个地方休息。那我不多说了,你赶紧去找你朋友吧,看她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告诉我,我手机号码你有的,发个手机消息就可以了,我也会为她祈祷,希望她好好活着。”朱阿牛说:“谢谢,谢谢,你要是回去,到上海后,也得给我报个平安。”

    “一定,老兄保重。”朱阿牛付了车钱,司机说完这句话,就开车走了。

    朱阿牛急匆匆地找急诊的值班医生询问杨水妮的情况,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十分温和。他告诉朱阿牛,杨水妮抢救过来了,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还在急诊病房里观察,天亮后要是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娃娃脸医生还说,警察找到了她的父母,杨水妮不愿意见到他们,他们交完费用,就回去了,他们显得很哀伤,特别是她母亲,一直在流泪,说是自己害惨了女儿。得知杨水妮获救,朱阿牛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赶紧给司机发了条手机短信,让他也分享一条生命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的快乐。

    娃娃脸医生带他去病房的路上,笑着问他:“你是杨水妮的男朋友吧?”朱阿牛点了点头。娃娃脸医生又问:“是不是她父母亲不同意你们恋爱,她才想不通自杀的?”朱阿牛摇了摇头。娃娃脸不再问他问题,到了病房,他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熟睡的杨水妮,轻声说:“去吧,最好不要吵醒她,她需要好好休息。”朱阿牛点了点头。娃娃脸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走了。朱阿牛望了望他的背影,觉得他十分飘逸。

    朱阿牛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他站在病床边上,仔细端详着杨水妮。她的脸色像纸一样白,没有血色,清秀的脸比上一次见她瘦了一圈,她紧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她的一只手将那个黑色塑料骷髅头抱在胸前,骷髅头上有血迹。另外一只手插着输液的针头,液体一点一滴地注入她的血管,可以听到时间的颤动,仿佛在暗示生命的长度。朱阿牛眼睛里含着热泪,面带笑容。这个在很多夜里和他相互安慰,相互倾诉的女子,此刻安静地呈现在他眼前,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缘分和感动?

    他就这样,默默地凝视着杨水妮,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等她醒来后,都要拥抱她,轻轻地亲吻她一下,尽管她的嘴唇也没有血色,显得寡淡。窗外雪花飘飞,天渐渐地亮了,此时,已经是2018年的第一天了。突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好在他昨夜看演出时,手机调成了静音,否则手机铃声会吵醒杨水妮的。他看了看,是艾米打来的电话。他轻轻地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接通了艾米的电话。

    艾米在电话的那头,遥远的雪域高原,迫不及待地哽咽地说:“阿牛,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杀害江巴才让的凶手被抓住了,是一个汉人盗猎者。江巴才让当年将他送进了监狱,他出狱后,报复杀害了江巴才让。阿牛,江巴才让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不管怎么样,在新年的第一天,朱阿牛有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杨水妮还活着,一个是杀害江巴才让的凶手可以被法办。朱阿牛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自言自语道:“这个凛冬很快就会过去,春天总会来临。”

    2018年11月1日完稿于上海家中

    2019年4月28日修改于福建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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