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2/3页)
反而在主动配合。
李追远的视野里,出现了蓝色的蚊帐,他躺在小床上,只能虚弱地轻轻扭动自己的头,他(她)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在哭,她侧头看去,那个趴在大床边哭的人,是周庸。
大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已经死了。
周庸抓着妻子的手,哭得十分伤心。
哭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捶地,他开始谩骂,大体内容就是,为什么人生、命运,要如此对待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我能让你们一家人,重新团聚。”
说话的人并不在屋内,而是在屋外,他是借用窗户传递的声音。
让李追远感到诧异的是,这语调口吻,似曾相识,不,应该是很亲密,仿佛就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
可一时间,哪怕清数完自己的关系网,也无法找到和这声音配合上的人。
周庸茫然地抬起头,他扑向窗户,似乎想要询问到底是谁在说话。
接下来,应该还有交流和发展,比如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如何让周庸相信的,又如何让周庸按照他的吩咐去捐桥布置的。
然而,李追远没能看见后续,因为女孩太虚弱了,她闭上了眼。
先前要不是父亲哭得太吵,她根本都不会醒。
漫长的黑暗。
李追远在耐心等待着,他预感,在女孩死之前,接下来还会有画面。
果然,黑暗开始松动。
光亮,开始重新透入。
女孩再睁眼时,床边站着的是周庸。
此时,周庸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情,反而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玲玲不要怕,爸爸已经找到办法,可以让我们一家继续生活在一起了,玲玲不要怕,爸爸和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女孩闭上了眼。
接下来,应该就没有了,她应该要死了。
但当李追远正准备脱离时,忽然感到无法呼吸,紧接着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躺在床上病死的话,不太应该会出现这么剧烈的情况才是。
李追远感知到了可怕的窒息,他曾在第一次落水遇到小黄莺时体验过这种感觉,这时候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他脱离了接触。
然而,接触是脱离了,可女孩的痛苦感却依旧还在,而且正越来越爆发,仿佛自己现在已经逐渐变成她,同时也在接受着来自她的一切情绪。
这是一种,字面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她的煎熬,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全都在自己心底沸腾,像是烧开水后将被顶起的水壶盖。
李追远想到了鱼塘里的那个“它”,它身上,满是死倒的脸。
没想到,黑皮书所教的方法,居然在自己第一次成功使用时,就出现了如此强烈的副作用。
李追远不禁疑惑:你是个傻子么?
魏正道把这个方法教给你,你第一次使用时就出现这种情况了,你居然还继续使用这个法子去操控死倒?
到底是你对魏正道太过崇拜相信,还是你自身的贪婪与刚愎,认为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可以找到化解这种副作用的方法?
如果是事后缓缓浮现出隐患,那倒是还能解释也可以理解,但症状都如此清晰直白了……
呵呵,
你还真没有资格去恨魏正道。
再大的火苗,要是不继续投送燃料,也会很快熄灭。
这里的燃料,就是你自身的情感。
可惜,李追远没有。
火熄灭了。
李追远却又感受到些许悲哀和难受。
因为这等同于自己又被人当面撕开了伤疤,再次指着鼻子告诉你,你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是的,他的副作用是这个。
他不会像鱼塘里那个“它”一样,给自己身上留下那么多张脸。
不过,这也为李追远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小女孩不行,
可要是换一个更强大的死倒呢?
要是控制、操控得当,自己是否就能留下不会熄灭的真正情感?
可惜,现在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还是得把正事做完。
视线中,女孩依旧匍匐在地上,十分痛苦地在抽泣。
李追远收回了自己的手,眼前的女孩,好像不是死于病死,而是……他杀。
目光,再次落向周庸,是你杀的么?
周庸确实有这个动机,他得到了方法,让女儿早点死去才方便他把这个方法落实。
但,也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
可惜,女孩的视角信息太少,他现在需要更多视角。
李追远走到灶台后,重新蹲下来,和里面正在火焰中炙烤的女人,对视。
他知道,女人死后,那个人才第一次和周庸进行了联系。
女人的视角里,肯定看不见那个人。
但他只是想看看,女人,是不是真的单纯病死的。
对视之后,开始调频。
和女孩一样,女人也是没做阻拦,反而主动进行着配合,这无疑让难度降低了很多。
李追远的视线再度发生变化,和上一个很相似,更大的床,更大的蓝色蚊帐。
不相干的视角画面,李追远开始主动掠过,但在这掠过的过程中,李追远产生了些许疑惑。
那就是按照自己现在的感官体验来看,女人似乎距离死亡,还有挺长一段距离。
难道是病情忽然恶化了?
亦或者是,女人的死亡,也并非正常。
这里要是出现不正常,那肯定和周庸没关系,在这个时间段,周庸还是在拼命想办法企图挽回自己妻女的生命。
就在这时,李追远听到了一个特殊的脚步声。
他立刻停下快进掠过,开始正常全身心投入感知。
这脚步,不是布鞋发出来的,更像是某种塑料底的摩擦,脚步声不是很重,摩擦声也很短促,这意味着脚步的主人应该鞋底不长……是个孩子?
女人睁着眼,她似乎想扭过头去看,可她躺在这里,肢体根本就无法听从使唤。
她应该是和她女儿一样,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就像,自己和李兰。
一只拿着白色毛巾的手,出现在了视线中,这只手很白嫩,很小,确实是一个孩子的手。
毛巾,覆住了女人的口鼻,窒息感开始强烈。
紧接着,一张脸探入视线中。
李追远整个人怔住了,因为这张脸,是他自己!
“自己”,正一脸冷漠地盯着女人,因为他正处于女人的视角,所以,现在等于是自己和“自己”正在对视。
刹那间,李追远回忆起先前女孩视角里,自己听到的从窗外传来的声音,为什么语调上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
因为大部分自己说话时所听到的声音和在录音机里放出的自己的声音,是有差异的。
自己灯下黑,将这声音匹配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想到可能会是自己。
但,确实是自己平日里说话的口吻语气。
现在,
眼前的这个“自己”,也开口说话了:
“你死得太慢了,拖慢了我的练习节奏。”
这句话,像是一个引子,话音刚落,强烈的扭曲感袭来,这一瞬间,自己的认知开始被剥离,直接陷入到“我是谁”的迷失漩涡中。
但这一幕,对李追远而言,又很熟悉,因为自己每次犯病时,都会产生这种自我认知的迷失,内心被冰冷充斥。
只不过以前,这种感觉是由自己内心产生的,这次,则是从外界进入的,而且效力上,弱了太多。
久病成医之下,他甚至不用去重复呼喊默念很多人的名字,只需要一遍一遍喊着阿璃,想着阿璃的模样,就能应对。
当然,这期间,他还顺便默念了两次太爷。
紧接着,这股感觉就慢慢消散。
真是,很轻微的一次发病,颇有种自己还没出汗就结束的不适。
视野里已经全黑了,因为女人已经死了。
李追远脱离了接触,他依旧蹲在灶台前,灶台里的女人也仍然在被燃烧着。
火光,映照着李追远的脸,让其脸色,忽明忽暗。
事实上,李追远现在的脸色,的确很阴沉。
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被冒犯。
肯定不是自己杀的女孩和女人,也不是自己教的周庸这种方法。
没有丝毫自我怀疑,更没有丁点迷茫内耗。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因为这是一个陷阱。
石板桥上的风水布局,小坝子上的镜花水月……这一系列手段,虽然做得很漂亮,可在李追远眼里,却有些低级。
可在这低级的手段里,却挖出了一个坑。
这种感觉,就如同是行走在荆棘丛中,虽然麻烦点,但拿个杆子拨一拨,也不算多么复杂困难的事,可谁知,快到终点处时,却埋下了一颗地雷。
撇开是背后那个人就是如此恶趣味的极小概率,那么很大可能是,那个人帮周庸布置下这一切后,还有一个手段高深的人出手,设下了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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