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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宫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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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东宫之忧 (第3/3页)

天怒人怨,再不能出现‘宰白鸭’之惨剧,你好事为之,有什么难处告诉朕。”

    王掞捧了谕旨,谢过隆恩,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心里品不出何种滋味。好像皇上不要他再管东宫的事了,却又不免他太子太傅。他蓦然想起《春秋》云:

    “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王掞刚退出去,年刚二十出头的朱天保走了进来。张廷玉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太子跟前的“红人”,年纪这么轻却在太子跟前三年了。看他身材修长,一脸英气,言谈举上均十分得当。

    “臣,朱天保叩见圣驾!”说完,跪伏在地静待问话。

    “朕听说一些事,你老老实回答!”康熙板着面孔冷冷地问,“五月端节和七月孟兰节,太子在毓庆宫宴请侍卫,有这事没有?”

    “有。”

    “都请什么人啦?”

    “有兵部尚书耿额、侍卫鄂善、齐世武、托合齐等人,并无外臣。就是耿额,也是皇上指定的东宫侍卫。”

    “那王掞和你怎么没有与筵?”

    “王掞身体不适,奴才正在户部办差……”

    “太子为什么要这样?酒宴上都说了些什么?”

    康熙连珠炮似地发问,令站在一旁的张廷玉也心惊肉跳。至此,他完全意识到太子胤礽在康熙心目中的国储地位彻底丧失了,且引起了康熙的猜忌与凝惑。

    “皇上,”朱天保仰脸一揖,义无反顾地道,“您待太子恩深义重,太子待您情感于心。近年来不知从何处飞出流言,说太子曾出怨言,当了‘四十年老太子’,其实太子原话是:‘为太子近四十年,于天下军国大事毫无建树,愧对父皇朝夕训诲’——前者断章取义,此二语相去何其远。皇上英明,岂不知父子相疑,其家不祥,君臣相疑,其国多难。此等流言,臣疑心有小人从中有意挑拨……”

    “朱天保!”张廷玉出于对可畏后生的爱护和关心,提醒说,“你是跟当今万岁说话,小心失仪!”

    “也许讹传吧。”康熙对这个忠于“小主子”的楞头青也另眼相看了,鼓励道,“你只管说下去。”

    “皇太子深受圣眷,比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阿哥干政,动辄以钦差视事,位高权重,太子处参赞之位,无其节制之力,此谓政出多门,也是历朝所不曾有。臣工中一旦小人乱政,依附门墙,与太子抗衡,阿哥们居权日久,起觊觎之心,内蓄党羽,外结匪徒,万岁万年之后将于之奈何?”

    张廷玉被朱天保一席话震得大汗淋漓,这是他早就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冷眼旁观,洞若观火,他其实早为康熙朝的未来担心。廉颇老矣,毕竟康熙是六十几岁的人了,且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太子一废,众阿哥为争夺“国储”将有一场生死拼杀!不废太子,可如今的太子能扶得起来吗?天资聪颖的康熙一定也深知这一点,成了他一块不可告人的心病。

    可谁敢捅破这层薄纸?

    朱天保捅破了,康熙没动雷霆之怒,倒是极平淡地说道:“前明皇子分封采邑,都成了废物,结果李自成破了北京,谁也帮不上忙。依大清祖制,让阿哥们任事办差,增长些才干,还是利多弊少——前者是落水出石的法子,后者是水涨船高,究竟哪个法子好?”

    康熙一副深思熟虑之态,他的话不仅令朱天保,也令张廷玉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康熙却兀自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

    “朕的法子有没有弊端?有的!最怕阿哥结党,各自为政。所以朕要太子学习古之圣君驾驭之法,又要阿哥们砺练忠君——有此两条,朕身后之事就不愁。倘太子无能也不怕,反正继承大统的还是爱新觉罗氏人。永乐比建文强,难道永乐继位就不是朱元璋天下了?”

    此言既出,张廷玉、朱天保听得毛骨悚然,康熙却呵呵一笑道:

    “朱天保,你在东宫,尽心服侍太子,朕盼着太子做个后来居上的好皇帝。但照你说的不成!阿哥们都去养尊处优,只留一个太子,国家一旦有事,再出个李自成、王自成什么的,连个帮手都没有,那还不唱出霸王别姬的悲剧?”他冲朱天保摆摆手,“你道乏吧!”

    朱天保走后,偌大的养心殿静如古刹,好久好久,康熙和张廷玉都没说话。最后,康熙打着呵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张廷玉说:

    “朕今日这些个话,你会觉得无骨肉之情,其实骨肉赙那是庶民百姓之事,天家,自古本无骨肉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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