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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翻页的何止是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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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翻页的何止是游记 (第3/3页)

一大帮庙堂公卿重臣,讨论国事。

    可要说装聋作哑,也确实不合适,掌印太监只好聚音成线密语一句,「谢次席,咱家职责所在,不便在此言语。实不相瞒,便是这两句话,也要一字不差记录归档的。」

    谢狗问道:「是崔国师订立的规矩?」

    掌印太监微微颔首。

    谢狗说道:「那我说了啥,也要记录在册吗?」

    掌印太监点点头。

    谢狗眼睛一亮,继续心声言语一句,「那老先生你只管听着,我多说些!」

    自从知道自己是写那山水游记的一把好手,谢次席就格外有劲头。

    被称呼为「老先生」的宦官,明显愣了一愣,虽然老人没有说话,还是笑了笑,再摇摇头。

    貂帽少女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老先生,如今咱大骊版刻出书,难不难?当然不是所谓的朝廷殿阁本了,我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绝对不作此奢望,就是想问私人性质的书坊刻书、书商卖书那种,朝廷有没有明文禁止的事项,当地官府管得严不严?需不需要偷偷给钱给管事的官老爷们打点打点关系?」

    掌印太监一时间无言以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眼前这位在落魄山当次席供奉的飞升境剑修,她当真不是闲得慌了,拿咱家解闷逗个笑?

    谢狗有些着急,说道:「宫里规矩多,老先生再循规蹈矩,不必开口说话,老先生也可以用眼神示意是或不是啊。」

    老人哑然失笑。

    谢狗从袖里摸出一本册子,走到老人身边,「老先生不说话,那就帮忙掌掌眼,看过了,就晓得我不是开玩笑了,我可是真能写出一部游记的正经读书人。瞧瞧?」

    貂帽少女果真双手捧书,再摊开书页。

    掌印太监无可奈何,只觉得此事荒诞,咱家还有这么一天?

    只是老人依旧低头望去,看那游记的开篇内容,他倒要看看这位不知为何会从蛮荒改投落魄山的大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初二日,昨夜翻检黄历宜出行,倒春寒矣,所幸天光放晴,与挚友结伴下山,一筇一笠,脚踩草鞋,问道心坚,云水缥缈,***自在。缓步二十里,过清平府地界,眼见路旁界碑坍塌,停步驻足摹拓碑文,道心实难平稳,一洲山河陆沉,近二十年来诸国洪涝,干旱,蝗灾,兵戈,接踵不息,山下百姓命犹不如草芥,山中亦难言太平。」

    「二十余载光阴,如石火电光,刹那过矣,我辈如何敢不珍惜道行,敢不积攒道力耶。」

    「府中城民生凋敝,街市冷清,街上行人面目多有菜色,出城十里,在一小驿歇脚。三十里,沿湖岸而行,杨柳依依,步行绿荫中,过分界岭,沿神道登山,山中道院颓败,入内借灶生火,饭后登顶眺望,见大湖汪洋一片,清平府即在眼底,顷刻间风起云涌,弥漫不见。遥想当年,行脚颇苦,往往不得见人间烟火,目睹豺狼虎豹、奇禽异兽、可怖可畏之山精水怪等,反成常事……」

    耐心看完一页游记,老人恍然,心想年轻国师真是好文采,当得起文质兼备一说。不愧是崔国师的师弟。

    谢狗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貂帽,自顾自咧嘴笑道:「这是逐字逐句、精雕细琢的第三版了,我家山主只是稍作修改,润色不多的。」

    老人笑着没说什么,貂帽少女满脸期待,「老先生,文采如何?算是质朴中见功力么?」

    老人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侧头一下,谢狗疑惑道:「啥个意思?」

    老人只得密语提醒一句,「翻页。」

    谢狗心中大定,立即翻书页。

    「初三清晨,徒步下山,百余里,停步杨家铺,略作休整,与土民购买干粮,耗银钱八分,过遇仙桥,天骤雨,道路泥泞,走出十五里,至哑巴滩,雨止放晴,乘船夜行,舟中客喜谈鬼怪事……」

    老人忍了又忍,再次破例言语道:「谢姑娘,游记首页"停步驻足摹拓碑文"一句,是不是国师擅自增添的?」

    谢狗愣在当场,既心虚又佩服道:「老先生功力深厚啊,这都能一眼看得出来?!唉,是咱们山

    主画蛇添足了!」

    老人笑着没有拆穿,也没有解释什么,读书人拓碑自是雅事,问题是你摹拓路边界碑作甚?

    在那之后,老人一侧头,貂帽少女便翻书页,老人偶尔点评几句,约莫看了半本游记册子,

    谢狗突然合上书,丢回袖子,靠墙蹲着,揉着貂帽,闷闷不乐,「我算是看出来了,老先生你也个看破不说破的鬊鸟,贼得很,一直偷偷笑话我呢,对吧?」

    老人犹豫了一下,竟是也蹲下身,摇头笑道:「确实没有笑话谢姑娘。」

    谢狗笑呵呵说道:「老先生因为清楚我的境界?怕我记仇,出剑攮你呗?」

    老人说道:「因为谢姑娘误会我是个读书人,还是第一个称呼我为老先生。」

    谢狗嘿了一声,「果然是个读书人,这种小事,也要计较,放在心上。」

    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很快站起身。

    在今天「翻页」的,何止是那部山水游记,是我们大骊王朝,以及整座宝瓶洲才对。

    屋内,陈平安问道:「关老爷子去世之后,吏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着,朝廷这边有没有候选?」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了,要么是皇帝陛下亲口来说,要么就是吏部两位侍郎负责禀明大致情况。

    陈平安双手托起茶盏,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邯州境内,藩属邱国的局面,拖了这么久,诸君合计出什么了?说来听听,我好长长见识。」

    打盹状的老尚书沈沉抬起头,却没说什么。侍郎吴王城想要开口说话,眼角余光却瞧见老尚书轻轻摇头。

    国师问话了,兵部又不开口,屋内霎时间便气氛凝重起来,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宝瓶洲的单字国,不提「国姓」你方唱罢我登场、可能今天坐龙椅明天便要阶下囚的大渎南边,在北方,大骊藩属国中,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先前陈平安跟魏檗聊的,就是这个太后不再垂帘听政、刚刚交由新君亲政的邱国。

    邱国的那位少年亲王韩锷,十四岁,是国君的同胞弟弟。跟他一起来到宗主国大骊京城「送死」的,还有礼部尚书刘文进,听说喜好挑灯夜读边塞诗,会点剑术。

    皇帝宋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道:「这件事不怪在座诸位,是我的意思,想要等到国师公开现身,此事连同吏部尚书的人选,一起敲定。」

    陈平安看也不看皇帝宋和,轻轻放下茶盏,只是眉眼凌厉,盯着屋内那些大骊文武重臣,

    缓缓道:「让兵、刑两部立即把一份详细名单交上来,藩属邱国境内,上至太后、君主,庙堂公卿,边军主将,下至所谓的文坛名士,江湖豪杰,还有山上的仙家门派里边,只要是所有铁了心想要打仗的,都给我记录在册,人数不限。」

    「若是事先没有准备?好办,那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等着,等着你们两部衙门的酒囊饭袋准备好为止。」

    说到这里,年轻国师眯眼,看似自言自语一句:「小小藩属,邱国作乱,也配与我大骊吏部尚书的敲定人选,一起并列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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