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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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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笑不起来 (第2/3页)



    她大喊邻居赶快到她的楼顶来。

    她的一个邻居说:“闹什么闹,洪水见得多了,怕什么,不用走,堤决不了的。”

    大脚就对那邻居说:“你这蠢蛋!快上来,水来了就来不及了!”

    那人就领着一家老小上了她的房顶。

    许多村民爬上了她的房顶。

    韩嫲子也来了。

    她和大脚挤在一起:“好怕人哦,好怕人哦,这比六四年还怕人。看来,野猪坳又完了。”

    大脚的心里难过极了。

    河堤上,有个地方裂了一条缝。

    有人高喊:“河堤裂了,裂了!”

    上官火全身湿透了,他完全是一只落汤鸡了。他很疲惫,肚子又空空的,他没有办法,他顾不了那许多了。他带人往那裂开的地方奔了过去,用麻包填那裂缝。

    “文书回来没有?”上官火大喊。

    “书记,我在这里!”文书是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他干得挺卖劲,一广播完就回到河堤上,他全身都是泥浆。

    “你赶快回村里打电话,向县里镇里打电话告急!快去!”上官火的嗓子哑了。

    “书记,我已经给镇长打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

    “他说通往野猪坳的国道已经被洪水冲垮了,解放军的部队上不来。”

    “那怎么办?”

    “镇长说,他已经报县里了,有一支舟桥部队正向这里赶来,坐汽艇赶来。”

    “好吧,大伙快干呀,解放军的舟桥部队马上就赶来了呀!”

    他的话在平常或许没有什么号召力,但在这时却有很大的号召力。

    “村里还有劳力没有?”

    “能来的都来了,村里的老弱病残现在正在撤退。”

    “哎!”

    上官火无奈了。

    人手太少,太少了。

    这个口子刚堵上,另外一个口子又开了。解放军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洪水决了河堤吧。上官火精疲力竭了。

    在野猪坳乡村的风雨中,上官火感到了灾难的可怕。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上官火,你有罪呀!”

    就在这时,河堤决开了一个大口子。

    河堤上的人都逃命似的沿着河堤的高处奔跑。

    上官火没有走。

    他看着白汪汪的水把河堤的缺口越冲越大。

    顷刻间,整个野猪坳乡村被洪水淹没了。

    上官火跪在河堤上,用手撕着胸膛,他的手指甲在胸膛上抓出了血痕。他的内心无比地疼痛:“我有罪,我该死呀!”

    他跳下了那缺口。

    洪水把上官火一下子卷出老远。

    文书在哭喊:“上官书记——”

    风雨声咆哮声把他的喊声淹没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解放军才开着汽艇来了。这时,野猪坳乡村已经是一片汪洋了。这支部队是从二百多公里外调来的。解放军看到淹没的村庄,一个个心里都很难受。他们此刻的任务是把那些屋顶上的群众救到安全地带。

    那些在屋顶上的群众看着这一片汪洋,一个一个神情木讷,犹如一尊尊雕像。

    大水把村里低矮的房屋都淹没了。

    那些两层楼高的房顶距离水面也只是一尺多高。

    那些较聪明的爬上了山的村民也似乎成了雕像,他们看着冲垮的田园和村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村里的楼房在水中坍塌了。

    解放军把楼房顶的人一个一个救上橡皮筏子然后送上汽艇,再把他们送到安全地带。

    李大脚和韩嫲子抱在了一起。

    她的目光也木讷了,她全身僵硬了似的。

    这乡村里有她的光荣和梦想,这刚刚摆脱饥饿的贫困乡村又遭了这百年未遇的大洪灾,李大脚的心在淌血。

    韩嫲子眼泪汪汪的,她抱着李大脚,她不能让李大脚倒下去。

    解放军把她们一个个都抱上了汽艇。

    当汽艇开出不到两米时,李大脚的楼房坍塌下去了,水里立即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大脚想喊什么,但她什么也没喊出来。

    汽艇开出一段时,李大脚看到那不远处高大的桉树上趴着一个人。那人是李火木,她马上叫道:“解放军同志,那树上有人!”

    汽艇就朝李火木开了过去。

    李火木惊魂甫定,他被救上了汽艇。

    李火木送一家老小上了山之后又折了回来,想再从家里捡一些值钱的东西走,结果洪峰冲来了。他爬上了这棵树。树上还有蛇。蛇也爬到树上去了。幸亏蛇没有咬他。

    李火木一上艇,就喊:“我的房子呀,我的房子呀!”

    有人说:“喊个鸟,谁家的房子没冲掉?”

    李火木就噤了声。

    大脚心里又一阵刀割似的疼。

    “要不是这个鬼东西乱砍树,河堤也不会决口,打他!”

    人们就要打李火木。

    李火木哭道:“怎么能怪我呀,这么大的洪水,有树又有何用?要不是那些昧良心的贪官把水利款吞掉,河堤早就用水泥石头加固了,怎么会有今天呢?”

    人们还是要打李火木。

    大脚拦住了人们。

    大脚问他:“是谁吃了水利款?”

    李火木似乎豁出去了,他大声说:“镇里的头头,村里的头头都有份!”

    大脚说:“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事?”

    李火木:“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对着天地起誓,我说的话要有一句是假的,我就被雷劈死!”

    大脚说:“好!”

    大脚想起了儿子小水,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她突然对李火木肃然起敬了,现在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千刀万剐的!

    她饶不了他!

    这年夏天,二狗回来了。

    让李大脚觉得奇怪的是,二狗这个宁愿要饭也不愿意种地的好吃懒做的二流子,竟然当了和尚。二狗穿着袈裟剃着光头背着一个布褡袋走进野猪坳乡村的时候,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二狗逢人便说:“阿弥陀佛!”

    人家就说:“二狗,你念的是哪门子佛呀?”

    二狗就不动声色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圣阳,不叫二狗。”

    人家就哈哈大笑,指着他脑袋上那几块闪闪发亮的癞痢疤说:“你二狗别装蒜了,狗还能改得了吃屎?”

    二狗不恼,又淡淡地说:“施主的话差了,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皈依佛门,也算贫僧的造化。”

    人家就吃惊了,这样说他,他也不恼,看来二狗真的立地成佛了。

    于是,人家就不再逗二狗了。

    人家就把二狗当了和尚的事传了出去,野猪坳乡村里有了个和尚。

    原先,野猪坳山上的朝斗岩的庙里是有和尚的,解放后“四清”时,把和尚也赶走了,野猪坳乡村里就没了和尚。虽说年年有人去庙里进香,但因为无人管理,庙也破败了。本来“四清”时要把那庙拆掉的,但村人说,庙可以放东西,就没有拆,其实谁也不想去拆庙的,乡村里的人都是心里有佛的,怕报应,只是后来红卫兵把那庙里的泥菩萨推倒了。

    如今,二狗成了和尚。

    和尚就住在那破庙里。

    二狗当了和尚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村长李大脚的耳里,她一点也不惊诧,她认为像二狗这样没轻没重的人,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他当和尚也好,最起码他不会去干一些鸡鸣狗盗的坏事了。

    李大脚不信神鬼。

    她从小就不信鬼神,她知道自己从小在村人的眼里就是妖怪,可自己却是一个好好的人。尽管她婆婆很信这东西,一天到晚念佛,她也不反对,婆婆的事,她是管不了的。

    这些年来,乡村的日子有些好转了,有些村里的老人又牵头搞起了旧社会那一套封建迷信的东西,野猪坳乡村有些人也想搞,但大脚没同意,她说:“生活还没好几天,就要搞这些劳民伤财的事,这要不得。”村里人谁都知道她的脾气,也就打消了那些念头。

    二狗在破庙里一天到晚烧香拜佛,李大脚总是觉得有些纳闷,这样一个五行不足的人,也能净下心来坐在那破庙里念经,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她去看过一次二狗。

    她对二狗说:“二狗,你的一亩三分地还在那里放着咧,都荒了几年了,你干脆把那地租给别人算了。”

    二狗说:“你看谁要就给谁吧,贫僧已不问世事了。”

    大脚笑了:“你这家伙,还正经上了呢。”

    二狗说:“阿弥陀佛。”

    这些年来,大脚也担心二狗会死在外头,没想到他活得好好的,还从善了,她也就放心了,微笑着下了山。大脚经常让人送一些米面给二狗,他也不能不吃饭呀,不然,饿死在破庙里也不好办。

    可到了后来,大脚对二狗就笑不起来了。

    二狗当了和尚,花花肠子和鬼点子也多了。他总是借着化缘的机会,在野猪坳乡村里散布一些谣言。比如说,天上的某个菩萨托梦给他,说近日野猪坳有灾,要大家去破庙里求生拜佛送上香火钱才可以免除。许多老实巴交的村民就上了他的当,去破庙里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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