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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癫子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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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癫子贵生 (第2/3页)

有愧于父老乡亲哪。在他当官的那些日子里,父老乡亲们没找过他,就在最困难的时光里都没来问他要过一粒米一分钱,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饥饿,而现在,他落难了,乡亲们给他的是温暖,是爱护。他在这几天里,享受到了野猪坳乡村里最高的礼遇。人们不管他是不是右派,是不是下台干部,都要争着把他叫到家里,杀上一只鸡,温上一壶糯米酒款待他。他心里能好受么?

    上面来的人看到那么多群众,也有点儿害怕,这是老区,老区的人民发起威来不让他们带走人,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当蓝细牯走进大队部时,有人喊了声:“不许带走蓝首长,他是我们野猪坳的人!”

    这人带头一喊,所有的群众都喊了起来。

    那喊声一浪比一浪高。

    大脚也在人群中高喊:“带走蓝首长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野猪坳乡村的人坚决不答应!”

    那些人有些恐慌了。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低声对蓝细牯说:“蓝副专员,我们是奉地区***的命令而来的呀,你看,这样我们很难回去交差哪!蓝副专员,你和他们说说吧,你说他们才听。”

    蓝细牯面对乡亲们,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一千张嘴也说不尽对淳朴乡亲的感激之情。他看着院子里外的乡亲,心里怪难受的。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叫了声:“打那帮狗娘养的!”

    他领头朝地区来的人冲了过来,后面跟着许多山里汉子。

    那些人吓坏了,躲在蓝细牯后面。

    蓝细牯挡住了那些群众,基干民兵们也过来拦住了那些群众。

    就这样,李大脚就看着舅舅蓝细牯被带走了。

    吉普车卷着一路的尘烟颠簸而去。群众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大脚喊了声:“舅——”

    在蓝细牯走后不久,贵生回到了野猪坳乡村,贵生是被人护送回乡的,因为他发疯了。贵生在野猪坳乡村里没亲人,大队的人只好找到了大脚。无论怎样,大脚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呀。贵生的身份是上海某大学的教授,**开始后,他就疯了,老婆和他离了婚,带孩子们走了。

    他没有去台湾。

    原来他没有和福生一样去台湾。

    大脚没办法不接纳癫子贵生。

    人疯了,批他斗他没有什么意义了,疯了的人也不可能再留在那个都市里,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送回野猪坳乡村。

    要换了别人,是绝对会拒绝贵生的。

    但大脚没有拒绝他,而是接纳了他。

    最初的时候,乡村里的人们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曾经风度翩翩的李家少爷,后来,人们就有些害怕他了,觉得这个头发长长脸色苍白的贵生,两眼总是透出怪异的光芒来。

    李大脚看着贵生,心里很难过,这难道就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哥哥么?她轻声对他说:“哥,你还记得我么?”贵生迷茫地看着她。这是她把贵生接到家里时的第一次问话。李大脚的脸上充满了不解:“贵生,我是大脚呀,你的小妹呀!”贵生就咧开嘴瘆人地笑。他身上充满了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大脚就不问了,去给他收拾房间。

    在李大脚帮贵生收拾房间的时候,贵生出了门。

    他在野猪坳乡村里游荡。

    他逢人就咧开嘴发出瘆人的笑声。

    在那条短短的村街上,贵生让人感到害怕了。他站在一个在合作社买东西的女社员面前,瘆人地笑着,然后伸出手去摸那女社员的脖子,那女社员觉得有毛毛虫在脖子里爬,回头看到了贵生可怖的苍白的脸,便惊叫一声逃也似的出了合作社的大门,她边走边叫,疯子发疯啦,疯子发疯啦。她这么一叫,就有许多村民围在合作社的门口看热闹了。

    贵生嘻嘻地笑着,把矛头指向了合作社里卖货的那个姑娘。这姑娘一看贵生隔着柜台朝他怪笑,心里就发了毛。

    贵生笑着笑着就伸出手,把五个手指摆出了手枪的架势,口里说声:“叭——”他的手指摆成的手枪指着售货员,那个年轻的姑娘。

    “叭——”

    每“叭”一声,他就笑一下。

    店外面的人们哄笑起来,觉得癫子贵生挺好玩的。

    那姑娘却吓得脸色苍白,想逃又逃不出去。

    贵生说:“叭——枪毙了。”

    那姑娘吓得哭声都出来了:“救命呀——”

    有人想冲进来制止贵生,就在这时,贵生把裤子褪了下去。

    他竟然没有穿内裤。

    人们看到了他白白的屁股。他们没想到男人竟然也有这么白的屁股。人们又哄笑起来,想冲进来制止他的人笑弯了腰。

    那姑娘看到了他裤裆里那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昏了过去。

    贵生笑得邪乎,他说:“枪毙了。”

    说完就提起了裤子,他一转身,看到了门外围观的人们,他的脸色变了,笑容没有了。他的牙吱吱地咬着,咬着咬着,嘴角就冒出了白沫。人们害怕了。

    他们看到了癫子贵生眼中的凶光。

    谁都知道,癫子打人是不犯王法的。人们开始退却了。

    突然,贵生从一个角落里抄起了一条棍子,其实那是合作社出卖的锄头把,他抄起那条锄头把冲了出去,见人就打,口里还吱吱地咬着牙。

    人们奔走着。

    人们叫着,拼命地奔跑着,谁要是被癫子贵生击中了,那无疑是倒了大霉,打也白打了。

    就在人们抱头鼠窜的时候,李大脚赶来了,她迎面堵住了癫子贵生。

    贵生似乎也看到了李大脚。

    李大脚大声说:“放下,把锄头把放下!”

    贵生好像没听见,反而朝李大脚一棍子劈来。

    李大脚心里叫了声不好,他真的是颠了,但她没有退后,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曾经英俊而彬彬有礼的兄长,心中有潮水滚过。

    不远处,有人在喊:“大脚,快闪呀,他癫性发作了,六亲不认的!”

    大脚没有动。

    那锄头把被扭曲了的贵生高高举起来,眼看就要落到大脚的头上时,所有凝视这边的眼睛都充满了恐惧:野猪坳要出人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脚轻轻地唤了声:“哥,你不认得小妹了么?我是大脚呀!”

    那棍子没有落到大脚的头上,而是“哐当”一声掉在了野猪坳乡村的碎石街道上。贵生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在了碎石街道上。

    大脚吓坏了。

    她抱起贵生的头,她看到贵生的脸在扭曲着,牙关紧紧地咬着。大脚叫了两个胆大的汉子过来,把他抬回了家。

    从那以后,野猪坳乡村的人见到癫子贵生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有人去找大脚,也不敢进门,只是在门外唤她出去说,因为大脚家里有个癫子,凶煞的癫子。野猪坳乡村在那个时期,只要小孩夜里淘气哭了,只要父亲或者母亲说声“癫子贵生来了”,小孩马上就不哭了,可见当时癫子贵生的影响是多么的糟糕。

    野猪坳乡村的人都说李七生造恶造得多了,贵生是他的报应。

    可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大脚敢收留贵生,而每次只要贵生出去吓人,只要大脚一来,他就乖乖地跟她回去了。

    平常,大脚不在家时,就把他锁在房间里。

    有人路过李大脚家的时候,经常听见癫子贵生的声音:“叭——枪毙了。”

    人们一听见这声音,心里就发麻。

    那些年轻的女性一听见这声音,就吓得赶紧跑。

    李大脚对贵生的回归并没有感到厌恶,她只是感到可惜可叹。她很同情贵生,无论怎样,流浪的贵生变成癫子回到乡村里来,也是件让人很心伤的事,无论贵生在浪迹的途中快乐与否。但李大脚心里肯定地认为,贵生的一生是坎坷的,这个结局让李大脚对最初的贵生的印象产生了动摇。

    尽管李大脚再也找不回从前贵生倜傥的影子了,但她不能让贵生的生命在野猪坳乡村的阳光和风中慢慢地枯萎。

    李大脚想尽办法给贵生治癫病。

    野猪坳乡村里往常也有发疯的人,有的通过吃一些奇特的药之后就好了,有的是永远好不了。好的人就很平静地生活着,反正平淡生活中也泛不起什么波澜。好不了的人就很短命。一般发癫的人都会很快死去的,因为他们的癫狂,把生命过多地耗费了。

    李大脚不愿意看到贵生被一口薄棺装走,深埋在五公岭的红土之中。她要给他治病。

    她在野猪坳乡村里的中医那里得到了一个偏方,那是几十味中草药凑起来的一个偏方。老中医神秘地对李大脚说:“这种药我好几年没有开了,大脚,要不是你来的话,我是不会给你开的,因为我怕挨斗。他是地主的儿子,我怎么能给他开药呢?大脚,药要在晚上熬,晚上给贵生喝,切记,白天是不能熬药喝药的,因为这种药怕见光,见了天光药就失效了,切记切记。如果吃了两个月之后没有效果,那就算了。大脚,人是有命的,天意是不可违的,能不能治好贵生的病,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李大脚记住了老中医的话。

    于是,每到晚上,她就开始熬药。

    她许久没有编竹篮了,因为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现在是大集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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